天变这样的戏法,都不顾继子在场,未免荒唐放荡,父亲宠爱这样的姨娘,会不会使得家风有损呢?
说来也奇怪,明明不喜欢这种女子,那日自己怎么失了态,竟然差点轻薄了苏姨娘,自打那日离了她,人变得清醒,再没有那种糊里糊涂的感觉了。
好奇怪,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心里烦闷,便从酒气熏人的席上走到外间,让穿堂风一吹,浑身舒爽,再一看,前面慢慢走着一个纤细的背影,几步追上去:“方姨娘。”
方如意惊异回过头来:“公子?”
孙茂关心道:“方姨娘怎么提前离席,可是身体不适?”
方如意和他离远了一些,委婉道:“哦,我是有些胸闷。”
其实,是因为苏奈的表演把她惊走了……方如意也擅长跳舞。儿时这是茶余饭后的爱好,后来却成了讨好男人的艺能,即使如此,想不到竟然会有女子为了讨好男人,给自己安了条尾巴,扮成动物的模样,在台上爬行,还、还学得那么像……
她看得面红耳赤,狼狈而走,“歌舞吵闹,酒气熏人……我就出来透透气。”
孙茂看面前的人清凌凌的眼,意会,嬉笑道:“方姨娘平日所喜,必是高雅之物,此等表演,姨娘入不了眼吧。”
方如意连忙摇头,左右看看,生怕给人听见了去:“公子说笑了,苏姨娘的戏法新颖,我真是因为想透气才出来的!”觉察到自己涨红了脸,连忙向前走去,“再说这家里面,我最不配高雅,公子莫要拿我玩笑了。”
孙茂一怔,联想到她官女出身,却沦落了贱籍,处在这清高和低贱的夹缝中,想要守住本心,必是煎熬痛苦。他忙追了上去:“姨娘别生气,我是开玩笑的。”
“我没有生气。”方如意背对他,睫毛颤抖,“茂哥儿,虽为庶母,我也要劝你一句。读书而后懂礼,君子之道,礼义廉耻,都是严己宽人,没读书的,是不知者无罪。旁人不懂,心是好的,不好随便玩笑。”
风将她的发香送来,孙茂怔住。半晌,羞惭道:“方姨娘,我知道了。”
这样清高的女子,父亲把她纳进门,却不懂她,好比折下花来,却任凭她枯萎……
方如意说罢,就要走开。孙茂跟上,劝慰道:“方姨娘要是不快活,便多出来踏春。咱们府里庸俗之物的确不少,风景却是真好,草叶都是灵物,对您身体好。”
方如意心里一颤,道:“多谢。”
“除了这个,我那里有许多字画字帖,借给您闲暇时赏玩临摹,好打发时间。您若有想看的,知道我住在哪里,随时可来找我要。”
方如意转过来,眼睛一亮,却忙垂下眼:“茂哥儿,这不好吧……”
“没什么的,我爱玩,放在我那里也是浪费。”孙茂笑着招呼她,“走吧,姨娘来跟我看看!”
见过孙茂以后,方如意看着桌子上不属于她的字画、诗集、镇纸,闻着上面淡淡的墨香,嘴角忍不住地翘起。丫鬟们见她脸上带笑,都啧啧称奇。
那气味和孙茂身上的气味相仿,干净温雅,闻着,就好像可以忘记自己的身份,回到待字闺中,无忧无虑的时候。闭上眼,脑海里浮现出回廊里和孙茂交谈的场景,进入孙府以来,她好久没和旁人说那么多话了,说得嗓子发干,还不肯停下来……
方如意摸着字帖,仿佛在整片焦土里生出了一牙秘密的地生根,能在孙府里自由地呼吸。
讨好孙员外的心委顿起来,她又缩在屋里安静地过了十几日。
直到一天,方如意两指将胭脂盒子倒扣,在妆台上磕磕,一点儿也磕不出来,才发现最后的一点胭脂已经刮尽了。
姨娘的吃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