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玩意敢这么堂而皇之地骑在她身上?偏她此时不敢轻举妄动。
“你是何物?”她眼珠转上去,从嗓子里挤出恶狠狠的试探。
那“人”先发出一长串剧烈的咳嗽,同时,一股难闻的味道席卷而来,那味道极苦。苏奈认出来,那是混合的几种中药的味道。苏奈被熏得咳嗽好几声,用尽全力活动脖颈扭过头。看见了书生穿的青布衣衫。
只是那衣衫的前襟洒满了药汁,混合着喷溅状的血迹,都已干涸许久,黑黑褐褐,斑斑驳驳,乍看上去触目惊心。
“求你……”书生在咳嗽和肺鸣之间,好半晌才发出哀苦的声音,“我等了好久,才等到一只狐狸。我有急事,请你送我去我想去的地方。”
“大哥,奴家也有急事!”苏奈咬牙切齿道,“你有手有脚,怎么不自己去,却要奴家一只才三百岁的幼狐驮着你去,好生金贵呀。”
方才一听是个男人讲话,她还心中一喜。可惜他浑身冰冷腐气,也不知从哪个棺材里挖出来的诈尸,一丝阳气都没有,倒全是晦气。
从杨昭那吸来的几缕男人的阳气,转瞬就跑没了。苏奈闻了闻自己身上,欲哭无泪,现在还有什么比自己更倒霉、更晦气的?
书生喘息着,摇了摇头,急切道:“我快死了,就这么一个心愿未了。求求你……”
“大哥,你不是快死了,你是……”苏奈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她想起大姊姊说,是不可以让死人知道自己已死的,不然会有严重的后果。至于是什么后果……都怪她那时候在山上扑蝶抓鸡,不好好听讲,眼下,她只能吃了这哑巴闷亏。
唉,呸!
“好吧,老娘送佛送到西,帮你一把。你要去哪里?”
“我去江边接我的浑家,我答应过她每天都去接她回家,今天已经晚了。”书生大喜,咳呛着敛袖成礼,“多谢,多谢,我会指路给你。”
随后,奇迹般地,苏奈的四爪慢慢恢复了力气,她向前奔去,只轻轻一下,便窜出好几里,心里不由暗暗惊奇:
在这空间里,她仿佛失却了风的阻力,草的阻力,像是御风而行一般,跑起来比平时快了许多倍,周边厚重的树影如幻影般一晃而过,根本看不真切。这样快的速度,她甚至控制不了自己的方向,看不到路,只能任人驱使着向前飞奔。
蓦然,她想起大姊姊给她讲的传说。那时她刚被大姊姊捡回山洞,野性未消,总是溜出去刨坟墓,偷点陪葬的好东西。大姊姊白素便戳这她的脑袋,吓唬她说:
传说冤魂困于死地,非骑狐不能行。狐性通灵,堪当鬼坐骑,故而人间画本子的精怪传说里,总是把“狐鬼”“狐鬼”放在一起。你这样疯,莫要在坟墓里碰见了鬼,被捉了去,到时候每天被各式各样的鬼骑在胯/下……
“大姊姊,别说了!”那时候她盖住狐狸耳朵,大声嚷嚷。
别想了!苏奈此时也欲哭无泪地想,一会儿寻个机会一定要逃,她可不想叫人骑来骑去,真是晦气!
她就这么跑着,倒也不感疲倦,只是无聊得很。也不知过了多久,听闻水声潺潺,惨惨淡淡的月光照着草丛中蜿蜒折行的渡口,渡口上空无一人。苏奈身上一轻,那书生已经踉踉跄跄奔上渡口,茫然四顾,“扑通”一声,面江而跪。
他的身子抖如筛糠,发出一连串濒死的咳鸣。
他不说要接他浑家吗?人呢?却也不知道,这鬼的老婆,是人是鬼……
苏奈的眼珠滚来滚去,可怜那冷冰冰的塑像一般的鬼虽离了她,她的四爪却没有立刻解冻,仍是凉冰冰,硬邦邦的,只能伏在草丛里。不过等不了太久,等四肢恢复了知觉,她立刻悄悄地退出草丛,掉头就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