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啼与冯相遥遥相视,都道有异。果不其然,待行至亭边时,视线扫去,那亭中端坐的不是太子殿下又是谁呢?
王啼只得下马,冯相亦下了马车,二人上前行礼。
太子目光悠长,望着笔直不见尽头的官道默了默,开口道:“遥想当年,冯小姐一别十二载,再见已草木枯荣,物是人非。本以为金石之缘已水到渠成,没成想,一树梨花而已,竟还要耽误韶华。冯相,你忠君爱国赤胆忠诚,却可曾想过会有今日的一场送别。”
冯丞相拱手作揖,义正言辞回道:“能为皇上分忧解难是臣的荣幸,别说只是一个女儿,便是臣一家老小的性命,皇上若要,臣也是义无反顾要给的。”
太子听闻后只微微蹙眉,长指轻叩石桌,许久才淡淡道:“好,好一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本王此来是为冯小姐送行的,可否与小姐一见?”
王啼下意识握了握腰上的佩剑,他的小动作极为隐蔽,太子殿下眉目微垂,却看在眼里。
虽是问句,但太子殿下要见,谁能真的阻拦?冯相唤来下人低语几句,下人飞快地跑向那驾四马并驱的车子旁。里面有人掀开帘子一角,随即又合上了。
不多时,冯春生由花骨与花朵两人搀扶着下了马车。她今日穿着鸦青色衣裙,脸上覆着面纱,身量纤细,许是伤口疼得厉害,才走了几步,额上便隐约能见到一层薄汗。
不过百步的距离,她走得分外艰难。王啼定定看着,面上的冷峻之意愈发明显。可太子仍旧坐着,好似一无所觉般,极有耐心得等着她走过来。
冯春生幸亏缠了赭色绡在腰上,这才能保持上半身的稳定,免于伤口被牵扯再度崩裂。
远远看着,她腰身不盈一握,终于有了那么几分扶风弱柳之姿。
少顷,白衣见她已接近别离亭,唤来金鳞军倒了两杯酒水。碧绿的酒杯中荡漾着粼粼波光,也倒映出冯春生狼狈的模样。
进了亭子后,她推开花骨与花朵的手行礼,膝盖是弯下去了,正欲起身,一道劲气突然直击她的腿弯处,她眼皮一掀,正对上太子清冷的瞳仁。
左龚征做了平日里断然不敢为之事,冷汗岑岑立在柱后,心知此事过后,便是太子自己吩咐下的,怕也难逃责罚。
冯春生本能避开的,但那双眼眸里的冷意让她为之一顿,暗暗咬了咬唇,只得硬生生受了这一击。一击之下,她自然而然地没能站起来,冷不丁就那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扑倒在地。
几乎在她扑倒的瞬间,王啼动了一下,却被一旁的副将死死拽住手臂。
于是冯春生一个尚未出阁的大小姐,不仅当众摔了个狗吃屎,还一直艰难尝试着起身未遂。她灰头土脸,由着众人围观。
这一摔令人猝不及防,她纵是面上再优雅从容,但也伤了千金小姐的颜面。
冯相着急,忙使个眼神,花骨与花朵赶紧上前将她搀扶起来。两人跪下用丝怕去掸她的罗裙上的灰尘,冯春生低垂着头一言不发,细颈脆弱易折,看不见表情。
相爷随即跪倒在地,行礼道:“请殿下恕罪,小女身子有恙,行不了大礼。此番闹出笑话事小,再待下去恐对伤口不利。”
太子眼眸转了回来,轻飘飘打量了冯春生一眼,似笑非笑道:“哦,本王忆起来了,冯家小姐与王将军夜游时遇到歹人袭击,冯家小姐为了救王将军中了一箭!如此有情有胆识的女子,本王自然不能苛待。来人,扶上座。”
说是来人,可金鳞军都是男子,男女有别,是以谁也没有上前。花骨瞥了眼自家老爷的眼色,见他没有反对,于是将冯春生扶着坐在太子右下的位置坐下。
太子殿下这句话中的讯息量巨大,暗含了今次前来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