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的流民,闵县县衙里重病缠身、伛偻难行的老人,重明堤上拼死护堤的百姓……
还有九歌,以及那句“山谷汇合”和“岔路口接应”,如果他一走了之,这些人又怎么办。
“李叔……”听到这个称呼,李彦明也是一愣,自三年前,他正式归到郭公门下,柴桑对他一直以李将军称,他都多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
“我得留下来,”柴桑深叹一口气:“他们没有活路,如果我今日抛弃了澶州百姓,他日,也一定会抛弃天下百姓……”
他其实已经做了自己能想到的万全准备,义父信他,他也信林沐和李彦明,如果他辜负义父苦心,义父可以觉得他不成气候、甚至放弃他,但他不能为了明日和前程,就背信弃义,抛下此时此地的百姓。
出于道义,李彦明必须劝柴桑以押送粮草为务,而且还要尽力劝、尽心劝,但当他摆明一切,却看到柴桑的坚持时,却深受感动,甚至欣慰。
他活了几十年,游走在各姓皇帝、各路割据势力之间,看惯了你争我抢,看多了乱世之中的人命如草芥,终于看到有人不汲汲于权势富贵,终于看到有人与这个世道不同。
如果最后是他,这个世道真的,要有希望了吗?
“义父那边……”
“公子,”柴桑刚开口,便被李彦明打断:“你做了你的选择,我也会尽我的职责,哪怕拼上性命,也会将粮草按时送到。”他有他的坚持,他也有他的承诺。
他是激动的,尽管他身上每一丝理智都不赞成柴桑这个决定,但他却对眼前的人充满信赖。他仿佛看见了,几年前那个一身正气的少年……
已经在澶州耗了一天的功夫,他必须寅夜出发,否则,夜长梦多。与柴桑告辞之后,走了几步,他又折回来,拍了拍柴桑的肩膀,然而,却没有留一句话。
“大哥,你快些修书一封,我即刻出发去开封。”李彦明走后,林沐就对柴桑说。
最开始听说柴桑要他去送信时,他是有些不大情愿的,他更想留在澶州,和柴桑一起,水火无情,他留下,才能放心。可他听了李彦明和柴桑的话,方才觉得自己原先实在浅薄了些。
他这才觉得,柴桑不只是他的大哥,不只是郭公家的公子,也不只是看不得别人受苦的心善之人。
他开始明白,他曾在大哥脸上看到的不甘、看到的悲愤,究竟是何缘由,他是理想派,更是行动者,他痛恨黑暗,但不是祈盼光,而是让自己成为光。
李彦明说,郭公与大哥无血缘关系,却感情最深,他与大哥也无血缘关系,却自相遇之时,就得到大哥的照拂与关爱,他何其有幸!
李彦明、林沐二人相继出发之后,柴桑也立即赶往闵县,虽然嘴上说着不同意、不赞成,但李彦明临行前还是给柴桑留下一小队人马,并再三叮嘱他,尽力而为,不要勉强,更不要逞强。
柴桑总觉得,李彦明有他这个年纪难以企及的智慧。
另一厢的一拨人确实等急了,他们没有马匹,全靠步行,好在两地之间,距离并不算远,于是在天黑之前,他们便已抵达了,但一直等到后半夜,都没人动手。
柴桑到达时,已是鸡鸣时分,若是在往日,天刚刚破晓,天际微露的霞光撒向大地,悄悄的,不过于恣意,也不过分嚣张。
这是一天中最宁静最安详的时光,刚刚起床的人,头脑清明,最能沉下心来做手头的事。可眼下,天色仍旧漆黑一团,连绵不断的雨模糊了黑夜和白天,淅淅沥沥的声音占据了人的感官,让人无法忽视,莫名烦躁。
柴桑带去的人与之前大堤上的人汇合,这让凿透石壁这件事,仿佛变得霎时可成。
可现实情况却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