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语一出,座下众人皆愕然,连一向宠辱不惊的霍临风都为之一震。
袁若卿努力睁着哭肿的眼皮看向他,只见他依旧默然,没甚多余的表情,仿佛只是说了句再寻常不过的话。
小吏提着晕过去的百户立在中央不知如何是好。
王洛川也愣了片刻,半晌缓过神来,心下想着他左右都是死,如此情形能卖霍临风个情面再好不过,便道,“耳朵聋了?照陈公子的吩咐,给他眼睛挖了再杖杀!”
“……是。”小吏战战兢兢应道,提着人下去了。
不久,后院凄厉的惨叫声响起,起先歇斯底里,后如鬼神相泣,任谁听了都要浑身发毛。可陈文默依旧端坐在最后一把八仙椅处,波澜不惊地垂眸听着,连小吏把两颗血淋淋的眼珠端到他面前时都没有皱皱眉头。
袁若卿远远瞥了一眼盘中景象,一时胃里翻江倒海,许久才压下不适。
“把这脏东西拿到这里干什么?快拿走!”袁若卿的不自在被霍临风捕捉,他担忧地朝她看了一眼。王洛川现下所有精力都在霍临风身上,见他凝眉,他也看了一眼袁若卿,当即下令道。
与此同时,陈文默也朝小吏挥了挥手。
这等风波平息,王洛川稍稍松了松神,又堆起满脸笑意,“在我地界出了这样的事情,我本该朝侄儿赔罪。”
说着就要朝袁若卿躬身拜下。霍临风伸手扶住,俊眉一拧,“诶,她是小辈,如何担得起你这大礼?”
袁若卿见势也起身帮着扶了扶,一副不堪受的样子,“伯父快快请起,好在侄儿只是虚惊一场,没甚大碍。”
没甚大碍,就还是有碍了。
“事情出了我就让外头那厮来通禀,本想着直接来拜访,奈何若卿惊吓过度,走几步竟晕厥过去,我也是又惊又怕,找了好几个郎中来给她瞧病,这才耽搁了。”霍临风道。
王洛川听了,又小心翼翼把来扶他的袁若卿扶回了座上,不住地说,“是我之责,是我之责。”
“这都没什么,只是咱这个侄儿心思深,”霍临风故作深沉又把王洛川拉到一边,“我给他找了两个郎中,可都是半吊子,切脉切了几盏茶的功夫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我以为若卿得了什么绝症,快马加鞭跑到五里外请济世堂坐镇的薛郎中来又诊了一遍,你猜怎么着?”
他卖了个关子,王洛川正听得云里雾里,赶忙追问,“怎么着了?”
“郎中说她脉象迟缓,止有定数,不可自还,乃是五内郁结思虑过度又受了重大惊吓所致,本来只是囿于忧思并不外显,遇见了这么个事,这人就撑不住了。”
“哦,她这是所思何事啊?”
霍临风甚是苦恼地摇了摇头,“一开始我也纳闷,这点儿大个年纪能有什么可愁的,可她这个倔脾气是随了将军,我怎么问也不说啊。还是后来我从她身边的那位入手,”他瞟了瞟陈文默,“他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才跟我交了实底。”
“什么实底?”
他又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这俩孩子,打在京中,竟背着大人私定终身了。”
“这……好事啊,情投意合门当户对,将军合该高兴才是。”
“高兴什么?陈尚书最近摊上个大事儿,皇上让他呈交去年广南赈灾粮的账簿,着户部侍郎一查,账簿对不上,这如何能呈给皇上?”他握着扇子的手一摊,“他本来打算给你下头的左参议急递一封,毕竟是他负责这事,可皇上那头要的急,又怕信中说不明白,这不,直接把他家大公子给打发到这来了,让他特来走一趟查清楚了再回去。可这俩人正是卿卿我我的时候哪里分得开,若卿这孩子美其名曰怕他路上没人照应,硬是要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