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长时间才闭起眼睛深吸一口气将水送进口中,却在下一刻整口水又吐了出来。他面上的恐惧已变成惊恐,又从惊恐变得无措,到最后他膝盖一软瘫跪在地,头重重地磕了下去,“贵人……爷,求您救救小的……小的给您当牛做马……”
他只顾求饶,已然忘记了他这些年为之当牛做马的主子正坐在正首的位置,此刻正嫌恶地盯着他。
人在生死存亡之际,下意识做出的抉择往往在阴差阳错下是最佳的。正如跪在地上的他,平日里的谨小慎微忧思顾虑早如浮云般逸散无踪,如今只剩求生欲望的躯驰。旁人觉得他是口不择言,只有他最清楚,这座上四人,只这位高深莫测的陈公子或可对他网开一面。
陈文默笑了笑,依旧是春日桃花般的眉目,他并无讥讽之意,略躬身欲将他扶起。可他不起,还是一个劲儿的磕头。
他也不再管他,温声道,“先回我话,你喝到了什么?”
“砒……砒|霜。”
“你怎么知道是砒|霜?”
“回这位爷,小的喝在嘴里,觉得咸涩无比,白水不是这个滋味。”他都快要哭出声来。
陈文默收了手,又笑笑,也不打算再和他卖关子,“起来吧,你死不了。”
听了这话,他喜色霎时染上眉梢,却在下一刻又瘪了回去,他却如何也想不出自己喝了沾之即死的剧毒,怎么就死不了。
陈文默知晓他心中所想,不紧不慢解释道,“砒|霜无色无味,喝起来应该和白水无二才对,又怎么会有咸涩之味?”
而后朝王洛川行了一礼,“晚辈云游在外,有时贪图林中美景,便直接露宿山野之中,每到一处便就地取材独自生火做些饭食,是以这不是什么砒|霜,是细盐。”
地上人听了这话如临大赦,一边在心里感叹“天不亡我”。可他还没开心多久,就对上王洛川冷冰冰的目光。
陈文默又将头转向小吏,道,“你再尝尝剩下几杯,可是清水?”
小吏经这一遭,此时殷勤得很,让做什么就照做什么,让他尝,他便手脚麻利地一杯喝了一口,然后如实禀道,“都是,确实都是清水,就那一杯,是……是盐水。”他伸手挠了挠脑袋,陪笑道。
什么随身带盐这种瞎话王洛川自然不信,但追究这个没意义,此时他望着一桌子的琉璃杯故作思索,沉吟了片刻,而后抚掌惊叹,“陈公子好技法,竟能让这狗奴才把这唯一放了东西的给挑出来,是你仁善,没给他真的下毒。若是真有毒,你恐怕是想谁死谁便活不成。我瞧了好一阵子,也没瞧出其中乾坤,侄儿你不吝赐教,也传授传授我们如何呀?”
陈文默笑得谦虚,垂眸又行一礼,“只怕前辈不信,实在不是晚辈拿乔,这等技法只可意会不能言传,还请您多担待。”
王洛川听话听音,知道他并没存了破题的心思,也不再追问,且他只是卖弄一番,没弄出人命已经算是烧高香。
他还存着些敲打他的话,本打算席间顺理成章试探试探他,反倒被他溜得团团转。思及此,他便也吃一堑长一智,多说多错,不如唠些囫囵嗑。
待将他们打发出了布政司,天都已擦黑了。席间几人喝了不少酒,王洛川这个做东的,不知是心里憋闷还是如何,反正不会是相见甚欢,倒差点将自己灌醉了。
袁若卿醉得厉害,被霍临风掺出布政司大门时双眼还迷蒙着,看什么也不清。只看见前头一道玄色衣袍的身影觉得甚是熟悉,便踉踉跄跄伸手朝前指着,“我说陈兄,你走那么快干什么?”
陈文默回头,手里还抱着厚厚一摞账簿。他一如往常敛着神色,眸间不辨喜怒,可袁若卿隐约觉着他好像生气了。
自己费尽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