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莫寻一边与容华低调地御剑往北边赶,一边欲言又止地想说什么。容华见他支支吾吾,似是在找贴合这情况的词,贴心地帮他把话说完:“离奇?”
“对,就是离奇,”思及前些日子闲云私下与他们说的事,莫寻不自觉地皱起眉头,“人都没了将近四百年了,如今才……妳说温善,真有可能还活着?”
“此事我说了不准,总得亲眼瞧着才是。”容华抿了抿唇,想起温善此人,那真正是个光风霁月、性格疏朗的人物,便是她师叔都曾言温善秉性至诚,虽然资质比不得容华这期的孩子,但若假以时日多做琢磨,未来势必能成大器。
她师叔不轻易夸人的,足见温善道君此人之难得。
“也是,这事确实说不准……”莫寻道尊瞇了瞇眼,盯着前方逐渐变得白茫茫的一片山头看,下一瞬忽而偏过头,堪堪闪过一只嘴里衔着黑雪煌螟从另一头疾飞过来的百龄翼鸟。
他撇下飘到他身上的翼鸟羽絮,暗里啧了声,然后又与容华唠道:“便拿妳自个儿来说好了,当初妳的魂牌从中碎开裂了大半,大家差些以为妳也不成了,不过幸而尊上总算到得及时,直下幻海深渊把妳破损的元神一路护了回来。”
若道摩达密境无底崖充满瘴气,一般修士难以承受其毒性,那么幻海深渊底下的瘴毒又混杂了各类高阶妖物发散的妖气,显然更加凶险。
然而容华有那位闭关时兀自惊觉不对劲,毫无迟疑便破关而出,直奔幻象海的闲云尊者相助,总算在七七四十九日后把意识空洞的她带了回来──但温善可没有这种大气运。
如今事发都近四百年了,怎的凤凰眷属如今竟得的这个消息?
尽管莫寻也心存希冀,却不得不承认希望实在渺茫。
“哦?魂牌的事儿可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原来竟有这等事?”容华意识回归后曾独自绕到魂祠看过,确认她的魂牌依然完好地立在那儿──为此她还以为是自己跌落幻海深渊后受的伤并不太严重,因此魂牌才未如温善一般碎裂的。
想来碎还是得碎的,只是有人又帮她立了一个。
莫寻乍闻此言有些诧异地微微挑眉,他原想对容华说什么,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更加专注地御起他的飞剑,随口应道:“这事本就不重要,许是大家都忘了。”
莫寻嘴上如此说着,见容华不疑有他地表示明白,内心不禁暗忖:没人告诉她的事儿可多了。
比方说最后那日,当闲云尊者终于把容华带回到崖上时,他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上还扯着一头山丘那般大的幻象海特有种──“独角巨鲲”的尾鳍。
当时巨鲲尚有生息,却早放弃了挣扎。牠的齿被毁了部分,虽然狼狈,倒未见血。
是温行后来才告诉莫寻,那头鲲上排的尖齿上隐约勾着一小块布料,显然正是容华穿的那身。
莫寻永远都不会忘记,闲云尊者愈是盛怒,便表现得愈加平静。也不怪众人惴惴不安的心情一直持续到容华回归才止息──就是莫寻在闲云无意识发散的震怒威压之下,都只能单膝撑着地,死命硬撑着才不至于倒下。
闲云在哆嗦着的众人面前,只手把那头鲲的角卸了下来,又取了几根巨鲲嘴边细长的长须,接着反手一掌把牠推回了幻海深渊。
终究没要那头鲲的命。
后来的事只有容华不晓得了──闲云尊者用鲲的角给容华立了个全新的魂牌,虽然看着与其他魂牌无异,却会在无任何光源时如深渊的鲲那般泛出点点幽微的荧光。
至于碎了那个的去处,早已成了宗门的未解之谜。
“粼莹,假若肉身尽毁,神魂尚存,你认为此人还能算是活着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