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军中怨声载道,陆逊还是顶着日益深重的压力向后方撤退,一路退至猇亭,他令吴军在夷陵一带驻扎,遏制敌人的继续进兵。至此,蜀军的势力已深入东吴境内五、六百里,这让东吴的将士每个人心头都狠憋了一把火。然而面对敌军的频繁挑衅,以及手下将士们的满腹怨言,陆逊交代给他们的任务只是防御,丝毫没有进攻的意思。相反,他鼓励士兵在驻地养精蓄锐,他要以逸待劳静候时机。这让诸军将领很是费解,他们看不懂陆逊心里到底在酝酿什么计谋,或者说他们根本不觉得他能有什么计谋,这个胆小的陆都督,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在幼稚地拖延时间坐以待毙。
蜀军东进的势头被阻挡于此,这一相持就是半年。
转眼到了正月,刘备派将军吴班、陈式督率水军深入夷陵地区,封锁长江两岸,进一步对吴军构成威胁,照这种形势来看,素来擅长水上交战的吴军,他们的优势等于是被蜀方强行扼杀了。
水战无望,那就只能陆战了?
陆逊沉默望着挂在墙上的巨幅地形图,墨色标记了两军各自的屯兵地点,他的目光顺着蜀军的阵营往四周延伸开来,看着那块绵延数百里的峡谷和山地,他的嘴角勾出一丝讳莫如深的笑意——
如此高山峻岭,兵力难以展开的地方,就留给你们去享用吧,也许,你们的气焰也就要在这里消磨殆尽了。
我等的就是那一天。
二月,刘备亲率主力从秭归而来,经崎岖山道进至夷陵,坐镇猇亭督师。从巫峡至夷陵,蜀军沿路扎下了几十个大营,刘备令黄权为镇北将军,率江北诸军进抵夷陵以北与江北吴军相拒,并监视魏军动向,以防被其偷袭;又命侍中马良率军进驻武陵郡,策反五溪蛮夷首领沙摩柯,蜀患未消,吴军的侧翼又陷入险情。
刘备自认为已经做好了完善的部署,只等东吴出战,面临如此严峻的形势,陆逊却仍是坚守不出。
他能沉得住气,可是他的部下就未必有他这么好的忍耐性了,特别是一些元老级别和贵族出身的将领,他们愈发地不服约束,对陆逊腹诽嗔怨已经算轻的,有些人甚至仗着自己的权势煽动越来越多的将士响应出战。对此陆逊给予最大限度的宽容和忍让,忍无可忍便绳之军纪,对他们自作主张的行为严加制止,然而这却激起了更大的不满——
在一日的军务会议上,陆逊下令要对某个颇有威望却不听他话想擅自出兵的将领施以惩戒时,终于有人坐不住了。
“我军抵达前线已逾半年之久,大都督只守不攻,不断让蜀军攻占我方要地是何道理!”
不管是在哪里,军队之中都有着严格的等级区分,站起来说话是对长官最基本的礼节,可提出这句抗议的人却是安安稳稳趾高气昂地坐着,他那样的桀骜不驯,无疑是对陆逊军威一种嚣张至极的挑战。
“就是就是!”
“我们究竟还是不是来打仗的!”
因为说出了很多人的心里话,那人赢得了多声应和。东吴和蜀汉真正的较量还未开始,上下级之间的战火却已一触即发。
“你们当刘备是什么人?”陆逊坐在主帅的位子上,从容不迫看着那个连一句请示都没有就当众质疑他的将领,反问道,“是你们想战就可以轻易战胜的吗?”
“不战又岂知胜败?都督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说到底你还是害怕吧?很多人心里都是这么想的,他们嘀嘀咕咕,越发不把那位正当权的军事统帅放在眼里,似乎完全意识不到自己这种以下犯上的行为已是犯了大忌。
“刘备天下闻名,连曹操都对他有所忌惮,他是非同一般的敌人。”陆逊目光冷峻扫视众人,用波澜不惊的语势向他们陈述利害,“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