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又“见”到了传说中的凌波医生。
在我的脑海里他如同一个武林中的神医,始终变换着形象,为数不多的几次问诊,我都能听见有关他的不同声音。
第一次,欧瑾瑜说:“凌波,你这个人真是没长进,这么多年追女孩的台词都没变!”
第二次,我排队等候的时候,一个老婆婆说:“凌医生可真是好人,这年头不为名利,技术又好的大夫可不多了。”
第三次,在我看病的过程里,有不下三组的花痴小护士来这嘘寒问暖。
我心下想,似乎这个人的皮相还不错,难道原来我想错了?他不是大叔?
今天,我终于得见此人真容,他果然长得不错,关键是那张嘴贱到了一定段位。
凌波仔细看完检查报告,又看看我的眼,随后近乎妖冶地一笑,“许小姐的复活能力很强啊”
我不等他说完后面的话,一把抓过程诺的手臂,撒腿就跑。
我可不想他对程诺提起我复明已经有一段时间的事。
在我的人生观世界观里,自己主动坦白一件事和被别人揭穿一件事,那是完全不同的两个范畴。
在这一点上,我的观点与咱们国家的政策极为相近,在某种国家权力机构里都用大字写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当然那地方普通人不常进去。
我拉着程诺像龙卷风一样跑出医院,身后的男人久久都未出声。
这种暴风雨前的平静越发令人心惊,犹如无波无澜的海平面下早已翻滚着漩涡,而我就只能静静地等待,不知那滔天的巨浪何时才会把我整个人卷进海的深处。
程诺气息平稳地看着我喘个不停,清风拂过我脸侧的发,我刚想抬手,早已有人把它们拢到了耳后,动作很是温柔。
他的指尖微凉,触及到的皮肤如一个小小的冰点,凉过之后便微微有些疼,他语调温和,嗓音磁性而惑人地说:“等我去开车。”
我还想说什么,他却轻轻嘘了一声,“别说话!”
我白他一眼,装作没事人一样来回甩着手,说:“我已经好了,就算没好也是失明不是失语,为什么不能说话?笨!”
他意外轻笑漫出,点点头,嗓音微哑地说:“你说得很对,是我笨!”
他如此,我反而没了方才的气焰,我果然是吃软不吃硬的主儿。
我傻愣愣站在原地看他慢慢走远,元神却久久不能归位,我傻傻想,他这是怎么啦?不过以我的头脑,自然是无果。
于是我自我安慰说,那是错觉,因为那样不正常的他还是程诺吗?
答案是,否。
诚如一场世界大战即将爆发的时候,一切都箭在弦上,它却被一居委会大妈三言两语调停了,那种无力的困顿感让我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当那辆辉腾出现的时候,我还在原地用脚尖点着地,一边点一边小声嘀咕:“他记仇,他不记仇,他记仇”
正说到这,恰好程诺在车里喊我,我心里一颤,身上便也惯性地一颤,随后连开车门的手也跟着一颤。
等车门一打开,我还没来及坐进去,就见身边一道影子窜过来先于我进了车子。
我和程诺都一脸惊讶地看着那个不速之客,好半天我才想起来问:“你认识?”
他抬眼望了我一眼,我从上到下又是一激灵,赶紧改口道:“认识你?”
程诺幽深的眸子掠过我的脸庞,像红外射线一样扫视着我,最后缓缓停下来,定在一个焦点上。
我慌乱中与之对视,一直以来人们都云月穿潭底水无痕,可我只觉得他古潭一般沉静的眸色里有着不同于常态的水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