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地说,“不用道歉,血缘是无法斩断的关系,我没有自大到要和这种关系比较;我也不会收下你的道歉,毕竟道歉一点用都没有,不如做点实际的。”
“就当你和宫野夏从没见过;诸伏高明和亚特兰蒂斯只是盟友关系;你不是我的月亮。”
最后一句话让诸伏高明胆战心惊。
他惊愕地抬头看着已经长大的女孩,终于知道那一年自己对走投无路的宫野夏代表着什么。
他从景光那里知道不少事情,能猜出他当年无意中当了宫野明美的替代品,宫野夏无处寄托的爱意和依赖性都被移情到他身上,所以小姑娘对他几乎不设防、所以小姑娘会被他撂倒。
他没猜出的是,他当年也曾短暂地当过天上的月亮。
不是遮风挡雨的外套,也不是暖胃酒菜那种庸俗东西,他当时在小姑娘眼里高悬天际、一尘不染,连淤泥也平等地照耀着。
当年的故事情节太好,当年他出现的时机太好,以至于他在宫野夏的经历里简直是个像救世主一样的完美人物,以至于他变成了反舌鸟唯一可以寄托的寄托。
就像天上的月亮,她知道月亮不能为自己做什么,只要远远地呆在那里就好,让她知道这世界上还有这么一个人……会接住她。
被伤害了,来找警察或者月亮不都是本能吗?当年宫野夏把血流干才走到他们面前。
可是,可是。
他忽然感受到一阵令人作呕的愤怒来——他当年怎么能这么坏呢?反舌鸟监/禁景光也救下了景光;欺骗敢助也保护了敢助;可是自己,反舌鸟从头到尾,没有一点对不起自己。
外人看他和景光总会觉得他们俩很像,温和、聪明、沉稳,但他很清楚自己和景光是不一样的,景光偏激,而他冷漠。
他尊重反舌鸟作为罪犯本身的人格,不会教导、扭曲或插手,他只会做作为警察该做的。他的正义和善良彼此抽离,是互不干扰的两部分,比如哪怕他后来知道宫野明美其实是黑衣组织成员的时候,也并不影响他觉得明美是个很好的姐姐;再比如反舌鸟的保护令他动容,宫野夏的易碎让他恻隐,但她始终是个罪犯。
他知道自己的职责,清楚自己的能力,明白这世界的善与恶同等质量、有些人生来就是要悲惨死去,他拼尽全力也救不了。
他那时再觉得宫野夏可惜,能做的不过是临终关怀。
他那时再觉得反舌鸟的拼死保护令人震撼,还是选择自己的血肉至亲。
他的善良是能力范围内的善良,冷漠是肉眼不可见的冷漠。
他的判断向来保证最大收益值,反舌鸟已经是没办法救回来的部分,他当年做得其实很好,足够逼近满分答案。
但是,但是他总会想,如果我当时没有那么冷漠,没有对她举枪,我可以救下她吗?他知道自己不可能背弃弟弟选一个罪犯,即使这个罪犯是反舌鸟也不可能,但不可能和不后悔是两码事,后悔的后果是他会一次次回想,“假如”“如果”“或许”,回想会把人类性格里的多谋善虑消磨成优柔寡断。
她是因为自己死的,吗?
如今随着这一句“你不是我的月亮”,诸伏高明终于知道答案。
她不是因为自己死的,但她原本可以因为自己不死的。
神野夏最终得到了自己要的东西,离开时她看见诸伏高明的脸色已经白得像纸,上原由衣正在联系医生。
真脆弱啊,道德感太高就是会这样,受不了良心苛责,她想。
若叶……三木町,坂下街79号,狛枝宅……
神野夏对着门牌确认再三,敲了敲门,但开门人令她皱眉:“臣?你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