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儿,”李君策的眼神又迷蒙起来,低低唤着,“柔儿,是朕牵累了你。可朕,还是救不得你……”他扶着桌案,上身欹斜地微微摇晃着。
“谁是你的柔儿!”华卿语莫名地顿生一股醋意,心尖酸酸涩涩的如浇了一坛老醋,滋味难解。她咬一咬牙,将黛眉一聚,愤然甩开李君策此刻拉拄她衣袖的手。
李君策半举的右手扑了个空,在半空中略略晃了一下。他霎时眸中失神,又哀戚地垂下头去,自顾自地低语喃喃着:“你还在怪朕?对,这也是应该的……可,就连梦中相见,也要这般决绝吗?”
华卿语听得一头雾水,可也猜出了个大概,想是他将自己错看作了昔日分离的恋人罢。纵使旧情难舍,他怎能在大婚之夜喝得这般酩酊大醉,如此不顾及她这个新婚妻子呢?
天际一记沉闷的雷,轰隆隆的响声震穿寰宇。秋雨倏然倾泻而下,窗外哗啦啦地泛起雨声。
李君策将手扶额强撑了一会儿,旋即又醉倒在桌子上,昏昏睡去。华卿语小心翼翼地将指尖触到他的肩头,动作轻轻地摇晃了两下,半天也不见他动静。华卿语站在他跟前微微叹口气,盈盈的杏眸眨了又眨。她尽是埋怨地瘪了瘪嘴,只好走至李君策身侧,想将他扶起。
李君策本就比她高出一头来,她一个女子身材又娇小许多,要搀扶起一个醉醺醺的男子自然费力。她左右试了半晌,拉也拉不动,推又推不得,最后只好将他一手搭在自己肩上,踉踉跄跄地拖曳着他向床边走去。她一面吃力地移着步子,一面小声嘟囔着嗔怨道:“哪里是什么梦中?谁是你的什么柔儿?”
李君策醉得不省人事,华卿语半是拖拽半是拉扯,费了半天力气才将他扶到喜床边。虽有埋怨,华卿语仍是悉心地替他褪去鞋袜,扶他仰面卧下,又掖好一床锦被。
她低默默地半坐在床沿,瞧他渐渐安稳睡下,长舒了一口气,却又皱起眉头。本以为的浓情蜜意,此一刻竟成了一人的孤寂,在漫漫的长夜中愈显荒凉。
华卿语转身挑开内室的红纱帘帐,走到外面一张长榻边坐下。她将双臂相抱环膝,斜倚着粉白的墙面,抬眸透过菱花窗棂向外面瞧去。
绵绵细雨打在苍苍秋木上,带落了无数枝头残存的枯叶,在大地上铺就了一层黄褐色的残衣。微弱的月光穿过阴云,洒落在点点雨珠跃动的积水之上。耳畔是淅淅沥沥、绵绵不绝的雨声,似乎将她的愁绪织将成一张大网,困住了此刻无措的心。
“不是说,今日合该是良辰吉日吗?为何偏偏下起这场大雨,难道上苍也不肯许我一个好的预兆吗?”华卿语止不住这思绪愁情,竟比连绵雨丝更难扯断。她便这样静静地想着,伴着雨声风声更漏声,不知何时才昏昏睡去。
寿仙殿,烛仍明。
蒋太后盘坐在紫檀四方榻上,手指不紧不慢地捻着香木佛珠。她缓缓地抬起眼皮,觑了眼候在跟前的江荣,嗓音不怒而威,问道:“哀家特地吩咐你好生看着陛下,莫要生事。怎么偏偏让他醉了个一塌糊涂?”
江荣将头微微垂下,声音稍稍放弱却仍是未有惧色,镇定答道:“回太后,奴才这也是实在没得法子,选了个下下策。陛下的脾性执拗,他本就不认这门婚事,如何也不肯完成大婚之礼。奴才想着,陛下这一醉,好歹是能算得进了婚房了。起码这外面看着还算是礼成罢,不至于让陛下闹得个不可开交,失了皇家礼仪。”
太后默不作声地低低思索了片刻,将长眉倏地一挑,凤目中透出一丝尖锐的光,徐徐开口道:“谁准你替主子拿的主意?往后办差只需忠心就是。你也应该晓得陛下的心性,如此擅做主张早晚得触了天威!”
江荣两手交叉一拂袖子,急急跪下,刻意将声音略作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