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毕欲言又止,说:“服了药,刚睡下,身上的血点串到脖子了,咱家求求各位,再研究研究这方子。”
有太医说:“这方子,染病的那些百姓用了效果转好,皇上用的方子,我们多加了一味清热的连翘,怎么......怎么......”
罗毕下巴高抬,说:“这话,出你口,入我耳,莫要传到皇上那去,这位大人,可知后果吗?”
“有何后果?”
姜锦妩带着巾帕,款款而来。她骨子里的端庄仪态,尽管鬓边的发已显霜白,但在场的人都垂头不敢直视。
罗毕行了礼,面上阴转晴,堆满笑意,说:“太皇太后您老人家怎么来了?这这......”
“无碍。”姜锦妩轻轻抬手,说,“谁在里面照顾着?”
罗毕犹豫片刻,小声说:“是千妃,一宿没合眼了”
千妃便是月栎国的千瑶郡主。
这千瑶郡主一到大齐,萧岂桓赐了她妃位,该有的重视都有,可偏偏不宠幸。
像只被关在金丝笼里的云雀。
“难得。”姜锦妩说。
姜锦妩挪步而动,罗毕就亦步亦趋跟着,说:“听闻千妃从小每日药浴,百毒不侵。”
后宫的女人们,多得是不怕死的,但害怕满身可怖的血点,像是麻疹。皇帝身边露个脸,关切一番便是。日夜侍候,落个容颜俱损,得不偿失。
自古帝王多无情。
姜锦妩颔首,说:“太医们围在这儿吵吵嚷嚷,皇帝怎么休息?两位太医一班,两个时辰再换,大齐染病的百姓越来越多,正是各位出力的时候,都散了吧。”
姜锦妩一走,太医们一窝蜂地围着罗毕,面露难色。
罗毕正色道:“各位何时见太皇太后改过口谕,散了吧。”
行至御湖苑,姜锦妩从宫娥俸着的小瓷盘里捏出些鱼食,细细地撒开。鱼儿们围簇拥挤,争相进食。
姜锦妩侧眸,问:“卫将军查的如何?”
双容上前一步,回道:“这两日觐见陛下的人都已查明,贴身内侍们从没接触过宫外的人,朝中大人们,去过朱雀大街的都已隔离,这两日上朝的大人都隔着屏风,唯独......唯独太后。”
可是赵嬍衣没出宫,目前看还未出现昙蒲疫病的症状。
“太主这两日来宫里了?”姜锦妩说。
“是,前天来锦央宫请安,您正午睡呢,太主没进来便走了。”双容如实说道,“昨日,太主也闭门不出了。”
姜锦妩拿着巾帕净手,边走边说:“荣安县主......十六了吧。”
双容双手接过巾帕,说:“整十六了,最近太主频繁来宫里,看来是为县主的婚事。”
“皇帝长情,皇后的位置一直空着,有的是人盯着。”姜锦妩缓步到凉亭坐下,说,“郡邸狱的墙倒得是时候。”
双容摆着桌上的小碟,说:“皇上前几天还念起镇北王呢。”
“华昀那暗道挖的好啊。”姜锦妩说,“哀家的鲤儿去悍羯已有......”
双容赶忙说:“回太皇太后,六年了。”
姜锦妩叹息道:“哀家老了,身边总得有个贴心的人。”
大团的云朵压得低,随风幽幽飘然,御湖苑里的鱼儿头顶划过一片阴影。
“华昀啊......”姜锦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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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岂桓只觉得浑身又痒又疼,如万千只蚁虫啃噬,嗓子里像是呛着水,喘不上气来。
暗无天日,孤立无援,仿佛又置身于郡邸狱的虎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