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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叁(2 / 2)

不会坏到那样的地步。

但他偏偏死了,还是以一种近乎负气的死法,心灰意冷地自尽于渭城郊外,只留给世人无限唏嘘。

可能是沈不归的一生实在太过顺遂。

作为沈氏嫡枝,还是唯一的继承人,大部分时候,他都只需要为自己而活。

正如他在南疆对苗女一见倾心,他甚至不需要考虑任何人的意见,当即便决定娶对方为妻。

他是如此潇洒,又是如此骄矜。

所以那一日在宴会上,当变故陡生,特别是命运降下的惩罚竟带有一种“应得”的意味时,他是无法接受的。

无法接受。

所以沈不归选择去死。

什么家国大义、黎民百姓……

这一切都在怒火的焚烧下化为灰烬,他无暇顾及。

又或者,沈不归在死前终于明白了一点,于是选择以命换命,重伤申屠焕,妄图牺牲自己来换取城池的安宁,但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当衣衫被鲜血浸染,颤抖的手握不住剑,他早已无力回天。

一步错,步步错。

爱人,天下,他什么也抓不住。

于私,他是一掌打死结发妻子的负心儿郎。

于公,他是为一己私欲、葬送家族两百年基业的不肖子孙。

……

世人或叹,或骂,或鄙夷,或轻贱,但这都无法改变沈不归的结局。

它仿佛一种注定,不可更改,也无法抗拒。

正如夕阳西下,暮霭沉沉,田埂上骑着水牛的牧童摇着手中的柳枝,摇摇晃晃、咿呀唱道——

“式微式微,胡不归?”

清明灞上,牧笛悠扬。①

远方的游子啊,你为何还不归家?

*

短短一瞬,思绪万千。

方檀望着楼外飘摇不停的细雪,颇有些一眼万年的感慨。

天地仍是那片天地,江山也还是那一座江山。人生在世,英雄也好,凡夫俗子也罢,都好比恒河一沙、沧海一粟,实在是渺小至极。

“……”

另一边,任晚山在下方等候,他惯来是这样一副恭谨的作派。

而在一片静默中,陆雪燃动了。

在这个世上,大部分女人都是美的。

她们或丰盈,或纤瘦,行动间好似娇花照水、弱柳扶风,遥遥一见,便觉可亲可切。

但陆雪燃不同。

她从不亲切。

方檀抬起头,看向身前的女子——

她就好比那山巅的残雪、海上的明月,总是在飘忽不定的云影里浮现。

你能感受到她的“冷”,她的“清”,她的“艳”。

但你无法靠近。

方檀看得专注,近乎失神。

可就在这样一种“失语”的情境下,他却微微攥紧了手指,连带着胸口也漫出一种无措的心痛来。

这种心痛如潮水一样向他涌来,他却弄不懂缘由。

大约是朔风吹雪、如堕琼芳,此刻,天地间俱是白茫茫一片。

然而就在这般肃杀、萧条的冬景下,却见女子体态轻盈、袅袅娆娆,行动间,裙摆轻摇,好似一朵刀尖上冁然盛开的白色山茶花。

仅仅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对方便轻轻一个转身,朝楼下的方向飘然而去。

*

天河四十八年,适逢大雪,沈惊鸿造访金谷园。

又因这一日是元宵,故而街上十分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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