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周遂答应了期期到医院后会叫醒她,但事实上他并不忍心。
午夜的停车场内静谧而幽暗,后排的车窗敞了条细细的缝儿,车内只有他们二人匀净的呼吸声,一下,又一下,仿佛这世上一时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期期的睡姿很乖。
或许是安全感匮乏,她睡着时总爱像个小动物一样蜷起身子,只需要占一个非常小的地方。
周遂不是没见过她睡觉,并且窃喜自己曾多次看见过她的睡容,可奇怪的是他竟然怎么看都觉得看不够,甚至觉得一次比一次好看,一次比一次更不舍得挪开目光。
周遂明白。
在过往漫长的人生中,他们其实只交叠了非常短暂的一段时光。
但他确定自己就是无可救药的被期期吸引,或许由于她的美丽,或许由于她的破碎,或许是源自于她那颗被生活伤的千疮百孔却依旧善良的心。
实话说,自从顺利接班后,他的身边又不乏人来人往了。
形形色色,男男女女,各有不同,甚至还有一些“故友”向他声泪俱下地表明了之前无法对他伸出援助之手的所谓难处。但这一次,周遂很清楚那些人并不是为自己这个人来的,而是为了和自己交往中可能预见的利益输送而各怀鬼胎。
工作已经很辛苦了。
从而面对这些无趣的把戏,他甚至不愿意再贡献一丝演技,将他们把玩于鼓掌。
然而对期期……
周遂的目光瞬间柔和缱绻。
他很清楚,每每面对期期,他总觉得自己像个不会解题的学生。他会感到无措,感到迷茫,甚至害怕说错话做错事而惹得她不开心,他是那样的小心翼翼,甚至可以说是匮乏自信。
可在他们重逢的一瞬,他却比之前的每时每刻都更加笃定,他的感觉没有出错,他就是为她而迷恋,也只能是被她吸引。
即使她万念俱寂,即使她伤痕累累,即使她很难再鼓起勇气去爱一个人。
可他依旧想要她。
除了她,任何人都不行。
想到这里,周遂忽然对自己有些嗤之以鼻,自嘲后更是有些难以自抑的悲伤。几乎是同时,他的烟瘾有些犯了,但他却不想打开车门吵到期期,也怕自己身上被烟熏过的气味让她不喜欢。
随即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腕表中的时间,十二点四十五分。
周遂轻叹了一口气。
他知道,尽管自己再是舍不得,也绝不应该出于私心让顶着一身伤的期期窝在车上睡一整晚。
“期期?”
他用极轻的声音呼喊。
像是希望她清醒,又像在盼着她不要醒来。
眼见期期没有反应,于是周遂心安理得地凑得更近了些。
期期的头发有些乱了。
因为先前淋到了雨,她的身上至今仍是半干的,此刻有几缕发丝正濡湿地贴在她素净的面颊上,更显得她苍白且破碎。
周遂看得入迷,一时竟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替她将垂落的发丝拂至耳后。
只不过他的手势极轻,动作也很是小心,生怕吵醒她被她察觉。可就算彼此间已经隔得这样近,就算手上的触觉是真实存在的,可他依旧觉得眼前的一切亦真亦幻。
“期期,到医院了。”
“期期,我们要去做检查了。”
“期期,你醒来好不好……你再不醒来,我就只能下车把你扛过去了……”
周遂自顾自地说着,就像在念一本催眠的童话书。
或许是车内的空气有些缺氧,也或许是眼前的一切太像梦境,说着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