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姑姑话里有些恍惚:
“发大水了!又发大水了!树都倒了,花都没了,大水流散,都是沙尘......”
没人听得明白蒲姑姑的胡话。
欧阳道川一手抓住蒲姑姑,一手拉住姜雨芫,努力往上托举,一人之力,哪能将三人连同阡陌托举起?何况,头上的网还未停止,快要压弯他的脊梁。
暗夜吞噬了一切,惊惧由水里漫延到大网,眼看大网与水面几乎就要贴合。
姜宗志浮浮沉沉几次差点儿没入水中,只顾得张嘴拼命呼吸。
阡陌的毛发如飘荡的水草,每每要从姜雨芫手里滑落,都被她强撑着拉了回来。
蒲姑姑呛了好几口水,一只手勉强抓住胜将军得鬃毛,另一只手拉紧欧阳道川,断断续续发声:
“川儿...坚持...住...坚持...”
欧阳道川抓紧蒲姑姑和姜雨芫,咬牙坚持着,虽在冷水里,额头上却满是汗珠。他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即便撑住,也扛不住越涨越高的水与越压越低的网。
此时,命!悬一线!
生死一线间,黑夜忽地亮了,伴随一声,不,是好几声怪叫!夜空被划破,不对,是被火光照亮。
无比明亮的火,熊熊燃烧的火,环绕着姜雨芫他们,驱散黑暗,驱逐阴冷,甚至把要命的水都照耀得温暖起来。
水不再上涨,网不再下落。
欧阳道川腾出力气来,拖着一大串挪了挪地方,踩到略高处,大家都从窒息的环境里暂时摆脱出一部分,可以畅快淋漓地呼吸几口。
姜雨芫顾不得喘匀气:
“怎么了?欧阳哥哥?”
明知此时欧阳道川和自己所面对的情形别无二致,还是忍不住要问上一句,多半是用语言缓解内心的不安。
欧阳道川扫了一眼,周围一丈多远围了一圈的烈火,恰好围成了一个圆。而他们,正在这圆的中心,或者更恰当地说,周围架起了火,锅里放足了水,水中的美食正待烹煮享用。
是谁在煮这大锅?
嘿嘿嘿!
哈哈哈!
火圈外一个黑脸健硕的身影跳起来,挥舞枯枝叫嚷着:
“吃,好吃,吃,好吃。”
略微沙哑拖拉的声音里透着些傻气,来来回回就这两个字。
火光映红了那人的脸,但他跳得太快,看不清五官,只能看到他光着两条粗壮如树干的膀子,胸膛裹进小小的马甲里,穿着像个孩子,身样似个壮汉。
一行人,从一个死亡陷阱里掉进另一个死亡布局里,而且好像还升级了。
水还在不停地升温,热气在水面缭绕,由温热变得烫人。
姜宗志喘足气,脸上的表情从一种绝望变成另一种绝望:
“我们要被吃了吗?”
是在问,更是在哀叹。
蒲姑姑倒是满不在乎,沉浸在另一种喜悦中,撩起衣袖仔细地清洗自己的胳膊:
“水温刚好泡个热水澡,我得好好洗洗,洗完再美美地睡一觉。”
一边洗,一边开心地捧起水向外撒,激起层层水花,笑得如同少女。
姜宗志丧气地接了句:
“是被美美地吃掉吧。”
“就是要吃掉。”
一个粗粗的声音接过姜宗志的话。
说话间,大网剧烈地颤抖起伏,不知从哪儿滚下来一个大黑球。
骨碌碌,转着圈儿在网上飞速旋转,由大圈变成小圈,逐渐缩小范围,向圆中心靠拢。
蒲姑姑啊地叫起来,声音尖而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