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她的名字是师父取得,吃的第一口粥是师父熬的,会认的第一种草药是师父采的,会写的第一个字是师父教的,会习的第一个招式是师父指导的,师父不只是她的师父,师父是她的恩人,是她的亲人。可如今,相依为命十五年的师父却让她走,不要她了。小糖说不出话来,她不愿走,也不愿忤逆师父让他生气。
一时间,空气好似凝固了。老汉半响才缓缓说道:“你跟在师父身边很危险。”
“我不怕危险。”小糖脱口而出,继而垂下眼帘,只敢用眼角余光往竹席旁瞟。
“怎么不听话呢。”老汉叹了口气,重重地咳嗽了两声。
“师父,这么冷的天您怎么还睡竹席呢,况且您身上还带着伤呢。”听见师父咳嗽,小糖忙上前,一手扶着老汉的肩,一手轻捶老汉的背。
烛光照在老汉形容枯槁的脸上,脸上的沟壑纵横更加清晰,颜色憔悴。他努力挺直单薄的身板,对着屋内的老妇道:“叨扰夫人了。”
老妇对着老汉作了个揖:“原先生不必客气。先生的药还没喝,我去热热。”说罢拿起药碗,顺道拉着兮兮出去了。
苗人老妇和女孩出去,老汉大口喘了几下,对小糖说道:“你这孩子,就是倔强。看来我不跟你交代清楚,你是不会走的。”他指了指墙上悬挂着的箭袋,又道:“帮我取下箭来。”
那箭袋上只装了一只白羽箭,小糖从来没有看师父取过,直直悬在那墙上十几年,早已蜘蛛结网生尘埃。那箭二尺来长,通体玄铁透亮,箭头呈扁平蛇矛状,刃露寒光。
老汉摩挲着厚实的箭杆,眼光停留在杆上镌刻的“恒”字上,原本晦暗的眼眸闪出不同寻常的光亮。那亮穿透竹屋,穿透时光,穿透曾经的豪云壮志意气风发,也穿透曾经的腥风血雨出生入死,往事仿佛历历在目。
那是十五年前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一位身着玄甲,肩背玄羽的将士骑白驹南下,马不停蹄。电闪雷鸣掩住了马鸣马蹄,雨水混着血水连着焦灼自将士脸上淌下,滴在他揽在胸前的一名婴儿脸上。那将士越行越疾,越行越远,背影渐渐消失在夜幕中。
“师父。”小糖见师父一语不发直盯着白羽箭,拉拉老汉的衣袖。
老汉从回忆中抽身而出,说道:“我曾军从楚王赵恒麾下。”
小糖很镇定,这么多年来师父从来没有避讳过他是楚王麾下将士那段金戈铁马的往事。但那都是多年前的旧事了,况且他不过只是楚王帐下大将石辉手下的一名小小副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而已。然而师父下一段话差点让她惊掉了下巴。
“我不是石辉的副将,我也不叫原桢虚,我真名是徐正元。”
小糖心下惊道:“什么,师父竟然是大名鼎鼎的楚王亲信大将徐正元,那可是比石辉还要有名的人物啊!”
民间有传,在楚王自缚请罪之后,楚王妃将尚在襁褓的幼子托孤于徐大将军,自此徐将军与小世子暗夜出府,了无音讯。小糖听不少民间弹唱说书人讲过这段奇事,各种段子都有,有传将军与世子乱世中被王军射杀而死的,有传他们东渡避祸隐世于东海之隅的,还有传他们暂避蛮夷之地伺机复仇的,越传越奇,但是就是没人传他们仍蜗居于这湘地的。哪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十五年来徐将军确确实实避在这湘地苗寨,可是世子呢?
多年蜗居苗寨的老师傅生活已让徐将军面目全非。当年那个骁勇善战的战士脱去锐气成为暮景残光的卧床老人,始终经年不变的只有那片丹心。
容不得小糖细想,耳畔将军仍在回忆:“当年佞臣谢放勾结异族蛮夷预行不轨,楚王率军亲身赴京清君侧,可是那次行动并非奉昭而行,以致先帝大怒,下旨以谋逆之罪讨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