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北选址在山南水北的高地,其地下有前朝陵墓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了。
“汕姜人就是群疯狗!”医者大骂,“一见了有墓可盗,就不管城内进水了。”
事实证明,羡北少灾不是吹出来的,那些日子还下着大雨,水最高的时候也不过涨到脚腕而已,注定是淹不死人的。
“但汕姜人最后还是出城了......”乐施念道,“那渡念之可是一手持巨刀的光头壮汉?”
医者回应:“此人正是渡念之,姑娘怎知......”
乐施:“天公作美,渡念之与他的几百精兵进山时遭遇泥石流,当场殒命。”
“哈哈哈哈哈哈!”医者听后仰天大笑,“好哇!死得好哇!”声音中带着浓重的悲切之意。
待到医者平复了心态,乐施接着问道:“可其余精兵呢?城中居民怎么也只剩了你们?”
“唉,别提了。”大夫捶胸顿足道,“全都死在疫病里了!”
“疫病!”乐施的声音破了音,“怎会有如此规模的疫病滋生!羡北过去遭受洪水明明从未有过疫病的记载!”
“本来是不会的。”医者摇摇头,“可渡念之将尸体随意堆砌在城内,江水进来时先是泡过了成堆的尸体,再进城就带着病气了,人染了病,粪便又无人处理,自然就在城里传开了。”
他继续说:“疫病传播极快,那些汕姜人也来不及撤退,大多死在地下做陪葬了。”
刚开始还有些药草用来救治,彻底传开后药草就不够用了,剩下的人为了活命,守着粮仓隔出了一块干净地方,并约定好谁要是有了不适就自己离开大伙出去等死,这才控制住了疫病的传播。
渡念之怕疫病再次传播,等军中病情稳定后就带兵离开了,却没想到自己活过了战场,活过了疫病,活过了泥石流,最终还是死在了一群只懂得种地的老农民手里。
医者望向聚集在粮仓附近的百姓痛心道:“这可都是命大的人啊。”
乐施此时已经听不进他的话了。
她仿佛失了魂,脚下没了方向,一步一步的向后退去,身子不停的打颤,眼神直愣愣的,写满了不敢置信。
“姑娘?”医者伸手,眼睁睁的看着乐施转身跑了。
乐施已经懵了,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身体先一步逃走,只是本能的离开,跑得远远的。
闸是她带人开的,水是因她漫进城的,那这场疫病就是因她滋生的,百姓的命归根结底也是要算在她头上的。
她开闸放水是要挡住汕姜大军,叫他们不要渡江,是希望能骗渡念之离城,她甚至算好了水量,她是要带寨民们进城救人的。
停下,捂住胸口,长吸一口气吐出来,再长吸一口气,但是毫无用处,四肢开始发麻,耳边有嗡嗡的动静,周遭的声音也听着越来越远了。
她真的只是想救人而已啊!
乐施感觉自己的脑袋要装满了,有东西正在从里面向外挤,下一瞬间就会挤出来。
她轻捂着疯狂跳动的心脏,深呼吸,但还是眼前一晕,向后倒去。
一双手牢牢的接住了她。
“怎么了?没事吧?”仇海宁说道。
倒在仇海宁身上,乐施的心脏慢慢平静下来。
睁开眼睛,第一眼见到的是路边的尸体。
这次,她紧紧看着这些尸体,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半响,她低下头,拍拍仇海宁的手臂,然后稳稳的站起来。
乐施一如既往安慰道:“没事,太久没休息,累了。”然后若无其事的继续说:“你再去找几个人,咱们进粮仓清点粮食。”转身回粮仓那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