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对方,竟是微微笑了起来:“苏公子,你果然还是会来。”
“你这……当真是胡闹。”苏沉璧蹙眉摇了摇头,语气中虽是不免责备,目光却仍旧是温雅而潋滟,在与千山短暂地对视过后,落在了林宣明的方向,“若我不曾猜对你们会在这一处联络点歇脚,你又该怎么办?”
“可苏公子猜对了——带宣明走。”千山并未回答,只是蓦地起身简短道。
苏沉璧背起林宣明时还想再劝些什么,却借着森冷的月光忽地看清了千山背后几支几乎完全没入后背的短小弩箭,箭身隐有一星诡异的幽蓝。
“千山……”林宣明勉力抬了抬眼,亦是有所察觉,只是喉中干涩,开口时的声线几近于喑哑的气息,“箭……”
“这处联络点日后该作废了。”千山故作无碍地摆了摆手,“方才一路也未觉不适,我去拖住他们,你带上宣明先走。”
苏沉璧颔首,却并未即刻动身,眸中似有静水微澜:“如此……值得吗?”
“自在我心,只在我心。凌雪阁那边我也自有交代。”
千山轻笑一声纵身迎上天津桥的方向。只是一瞬的愣怔过后,苏沉璧亦是背着林宣明悄然隐入市坊街巷之间。
天津桥之上的狼牙士兵此刻已然举着火把在洛水南岸搜寻起来,不过行了数十步,千山便已遇上了向此处而来的敌人。他不待对方有所反应,已然上前一步抽出链刃,干净利落地刺穿了当先两人的咽喉。
火把从骤然失去生机的手中滑落砸下,“哧”地一声熄灭在了冰雪之中。
这一番动静自是惊动了徘徊于近处的狼牙士兵,千山遥遥见得他们集结而来,扬手便以链刃缠住一人腰身,而后向着那些士兵手中立起向前的长枪长矛狠狠地甩了过去。
那人的身躯毫无悬念地被数把利刃刺穿,一时挑在了长矛之上,阻了那几名狼牙士兵的攻势。千山借势纵身踏过那具尸体凌空横扫一双链刃,而目标直指士兵们未有甲胄防护的面门。
链刃带起劲风呼啸如龙吟,所及之处便皆是一片血色喷涌而起。
然而他所面对的毕竟是一干训练有素的狼牙士兵,当他们渐渐从最初的动乱之中回过神来后,千山所面临的情势便是急转直下。
纵然脚下已堆积了十余断了气息的士兵,千山仍是免不了在密集的攻势之中落得一身深深浅浅的伤。
身后的毒箭似是逐渐起了效,千山只觉手足上的力道正在酸麻之中一点点抽离,而展眼远眺之时,却见四下里早已被狼牙士兵们警惕地包围起来,寻不到一点破绽。
及至末路,千山反倒是颇有些轻松地笑了起来。他右手一抖链刃再次倾身向着前方的狼牙士兵扑上来,左手却是在腰间一片黏腻的触感之中,摸到了一根极细的引线。
在拉动引线前的最后一刻,千山的脑海之中却并未浮现出任何人的身影,只是空茫的墨色与柔和的皎白。
那是太白山月夜的流云与积雪。
他微微扬起头,正看见晦暗阴翳的夜空漏下如纱如缕的苍白月光,照得火把中腾起的灰烬有如一只只缓缓扇动薄翼的赤色蝴蝶,飞旋着融入长如亘古的夜空。
“嘭”!
爆裂的声响在这冷寂的夜里显得尤为震耳,隐于宅院屋檐间躲避巡查的苏沉璧愕然地循声回首,见远处洛水畔升腾起的火舌与浓烟恶鬼似的向着天穹张牙舞爪,辉映半壁夜空。
骤起的夜风下,檐下的灯笼一阵剧烈地飘转摇晃,在细绳崩断后游魂似的飞远了。
林宣明亦挣扎着便要直起身去看,头晕目眩之间唯见得一片赤红撕裂开满目虚无的黑暗,奋力的呼喊出口时也不过细弱的呢喃:“千山……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