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能见到秦可帧……”
“不好办,你我没有调查的公文。”江听澜遥望着怀仁坊大理寺官署的方向,思索道,“不如你且去探一探此事的审理情况,我设法从旁查探。子夜或明日去大理寺正堂屋顶会面。”
“好。”
二人自是分道而行。
而江月楼前,捕快话音刚落,原本负手出神观察着江月楼中诸般声色的少年官员回过身来,叹道:“本官明白了,不过这些证词也不可尽信,且随我回大理寺看一看杜寺卿有何进展吧。”
江月楼前的人群各自散去之时,耀目的朝阳正冉冉而升,下临大理寺官署的飞檐斗拱,为那檐角神态昂扬的瑞兽披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光华。
大理寺官署之内,少年官员微微仰首,凝望着那一方“明镜高悬”的牌匾。
街道之上,怀宴匆匆向怀仁坊的官署而去,远远见得那大理寺前也正围着一干书生,不觉蹙起了眉头。
江听澜行经永泰坊时,却不知是感受到了什么,微微侧目看向坊内。那青瓦灰墙之上,正有一只白爪的黑猫轻盈跃下。
江月楼中,娉婷的歌伎倚着回廊,懒懒地以扇遮住半面,似唱似叹:“这世间的情啊爱啊,诗啊词啊,统统都是虚的。可叹,多的是看不透之人。”
——
天宝十五载二月末的洛阳城正是春和景明,朝阳方升之时,满城便已添了些许暖意,楼阁飞甍间皆是辉光熠熠。而墙根处的些许青草苔痕也迎着这和煦的春光,舒展开几点嫩绿。
顾清濯将铺满案桌的卷宗一一收放妥当,这才吹灭了一旁的油灯,打着哈欠推门走出了大理寺庭中的厢房,迎上了一片耀目的朝阳。
他不自觉地抬起手来挡了挡阳光,疲惫地眯起了双眼,步子却是不停,急急地向着官署的正门而去。
大理寺的几处缺职不知何时才能补上,成日地由他们这些属官分而理事,总归是太过消磨精神气。
顾清濯这样想着,轻轻地摇了摇头,心下叹一声何必替安禄山考虑这些,倒不如早些回家给踏雪添些吃食,然后好好睡上一会儿。
比起官署中形形色色的无趣嘴脸,倒是那只时不时对人爱答不理的猫更可爱些。
他抬起手解下门闩,拉开大门时却险些和门外一人撞个满怀。
“啊……这么早……您是哪个官署来的?刑部还是御史台还是河南府?”顾清濯惊了惊,微退一步,半睡不醒间依着往日的事务本能地问出了一应问题,“是复核还是调用案卷还是抽调囚犯?有无公文?本司长官之位暂缺,少卿近日告假,断罪有异我带你去厢房等另一位寺正上值,提调囚犯由我开文书由你去寻狱丞,还有……”
“等等——”门外原本神色悒悒的年轻人讶异地抬了抬眼,及时摆摆手打断了他,“阁下别误会,我是来点卯入职的。”
“……抱歉,在下大理寺正顾清濯,此处许久不曾有人来补缺,怠慢之处还请海涵。”这次换做顾清濯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侧身让出了道路,压下倦意又拱手行礼道,“不知阁下以往供职何处,来此补的是什么缺?”
“在下秦可帧,以往为洛阳布衣,来此……任大理寺卿。”年轻人亦是长揖回礼,话语间虽无倨傲,却也并不多言,只在提及自身官职时略微顿了顿。
“大理寺卿啊……”在前方引路的顾清濯闻言不由得微一驻足,叹道,“可不是一个好坐的位置。”
“……”
一片沉默之中,顾清濯侧眼看了看秦可帧,率先开了口:“请随下官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