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医师安好?”阮氏嗓音温和,笑时一双新月眼弯弯,愈显敦厚。 “阮娘子淑安。”茹昭温声回礼。 薄暮低垂,渔歌唱晚,阮二家院此刻却热闹非凡。一众人于院后水亭内围坐,焚膏继晷,酒菜俱备,茹昭果腹后,见阮氏兄弟与吴用相聊正酣,应是辄为长夜之饮,便告离了席面回了院内。 堂前,阮氏方才草草用了餐,见茹昭来便起身相迎:“茹医师可吃好了?” “真是烦劳娘子了,不如现下去歇歇,小女正好为娘子搭脉检查。” “茹医师远道而来难免劳累,奴家这病又不急一时。” “不妨事,小女长年游方,这点路还算不得辛苦。” “可那边……” “几位爷酒吃的正酣,想必也不须旁的什么了。” “婶婶只管随茹医师歇息去,二爷这边我来看顾着。”前来取酒的阮楚闻言道。 这阮楚是阮氏夫妇收来的养子,年十三,阮楚生的壮实,却似匹小马驹子般,秉性上倒有几分酷肖阮小二。后续深聊,茹昭才知,讳字拣“楚”,是阮二的意思,楚字本是那孩子原姓,只因抱养时阮楚已然记事,阮二仁义,不愿迫他忘本,遂而起了“阮楚”一名,意为阮家与楚家的孩子,称呼上也不多作强求。这世间男子多,但真正胸襟豁达豪迈的男子并不多,对于阮小二茹昭确是多有敬佩的。 “如此,爷们儿那边就交给楚哥儿了。”言罢,阮氏引了茹昭进卧房。 房内陈设清简陈旧,却整扫得干净舒适,是种颇带人气儿的温馨。 “茹医师请便。” “诶。” 灯烛下,二人隔案对坐,茹昭素手搭上阮氏腕子,切脉冥思,半盏茶的功夫茹昭撤回手。 “娘子是否时而腹痛腰酸?” “确是。” “偶有呕吐感?” “确有。” “呼吸尚入肺口却不达小腹?” “现下便是如此。” “月信是否正常?” 阮娘子垂眼踌躇方道:“半年一次。” “至少三年,娘子,这些个时日无旁人知晓吗?” 灯下,阮氏的眼中酝了层水壳儿,却依旧是新月模样,弯弯的,笑盈盈的,拓在年画儿上不能不笑的眼。 “奴家要如何开口?” 这答案,她太熟,从小官家主母娘子口中听过,从侯府贵妾口中听过,清贫家的姑娘,富户家的小姐,官养的乐妓,瓦舍构栏女……不重样儿的口,肥圆的,瘦薄的,点绛唇,少了色的,缺了牙的,一张张不同开合的口,道出整齐划一的答案,连语气都要照本宣科,却比金科玉律还要金。 退一万步讲,说出来又如之奈何? 医家向来有个不成文的暗则:宁医十丈夫,不医一婴儿,宁医十婴儿,不医一女妇。且女子向来讳疾忌医,而后来茹昭方才发觉,真正讳疾忌医的往往不是女子自身,但总归会有人替她们忌讳,左右这个角色永远不会缺席。 “娘子身子虚了些,但切勿过甚忧虑,小女现下为娘子施针,且看明日脉相便能见分晓。” 三更相次,水亭那边方才静下来。 茹昭未眠,她觉轻,却并非天生如此,而是常年一人独居练就的警觉,篱笆终归没有清醒牢靠,她怕贼,怕强盗,怕登徒子,索性将里外门窗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