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 这徐大老爷是祖母娘家的故交,也是松江华亭人,万历年间的进士。崇祯皇帝瞧见他既忠贞又能干,就下了一道圣旨,命他去山西九江赈灾。那去江西的路途遥远颠簸,尽是些山头,途径江浙,这才把女儿放在我们家里。 “太常寺少卿是个什么官?” “圣旨长什么样儿?” “江西在何处?” “九江糟了什么灾?” …… 哎呀,我头好疼,别念啦!小璨呀。 初夏的傍晚夜凉如水,星河烂漫。 徐家表姐点灯时候才来。 车马一进大门,便有人进来通传。 我穿着见客人的衣裳,带着端娘插带的小小簪环,立在祖母身侧;心里想着,这徐家表姐真不知道是个怎生了不起的人物!白日里,祖母这样夸赞她,她又有这样尊贵的父亲,指不定是个什么样的出挑美人,怕的是公主一般,嫦娥一样了。 好不容易等到人打起帘子,却只看见一个小姑娘站在那里,和我差不多年纪。一身颜色浅淡、样式平常的襦裙,头上只带着一朵鹅黄的通草花。面庞长得倒是清秀,只是有些微黄,像是摘桑叶子的蚕娘,在日头地下晒久了一样。 祖母立刻拉着她的手问:“素白,你和你父亲一路怎么来的,走的可是水路?” “从通州一路乘船,沿着运河来的。到了苏州,父亲就朝西走了。我一个人带着小婢坐船来的湖州。“那徐家表姐讲话落落大方,略带北京官话的腔调,愈发显得口齿清楚。 “苏州好不好?”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那般繁华的地方,沿着河岸,往来船只,市肆酒家,一里接着一里。” 我一抬头,恰好看见罗家哥哥也抬着脸,瞧着她,认认真真地听着。 家里既然来了客人,我和小璨就不必去上学了,母亲也准我这四五日暂且不必到她那里受刑。 因此,我和小璨一早就到祖母屋子了陪着徐家表姐玩耍。说是玩耍,可除了小璨,我们都已经是十几岁的女孩子了,还能玩什么呢?总不能日日在凳子上推枣磨吧。 于是,祖母就让云娇姐姐找出一堆花样,让我们在窗前剪纸绣花。小璨年幼,做的不好;我手拙,做的也不好。正在垂头丧气间,我一抬头,瞧见那徐家表姐做的也不甚好。心才宽了。 徐家表姐虽然绣花不行,懂得的却很多。小璨一问,她就同我们讲起来了:北京的洒线绣,山东的鲁绣,苏州的蹙金绣、友绣、绒线绣及上海露香园顾绣,说那顾家的韩夫人绣出来的东西栩栩如生,比江南的名画家画的还好。 她生在诗礼人家,但于刺绣一事,知道的可一点也不比我们这样做丝绸生意的人家少。另外,虽说她懂得多,却只是诚诚恳恳地作答,没有丝毫骄矜的神色。 小璨听了,又拉着她去丝坊里,去看那新来的刺绣机、刺绣架。徐家表姐见了,大为惊奇,一脸敬慕神色,连声夸赞起令刺绣省力气的发明匠人来。 晚上,我们吃了徐家表姐从阳澄湖带的螃蟹来。这时候,方才六月,螃蟹还未长成,人称“六月黄”,虽然不肥美,对爱吃螃蟹的人却很解馋。 云娇姐姐剥了一只给徐家表姐,徐家表姐却推辞说:“别的东西也罢了,唯独螃蟹与瓜子、菱角三样,须得自任其劳,边剥边吃,要是假手他人就失去了风味了”。 吃过螃蟹,云娇姐姐又端来细细的八珍面。徐家表姐尝了,就说很好,问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