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着这笑,抖了几下肩膀,足证其心中究竟如何快意。
肆意妄为,杀伐无度,暴虐成性……这才是他!
闻岓亲手分离出来的,恶念欲念……妒意恶意……这才是他!
识沂强压下脑中闹腾开了的嗜血念头,瞳孔之中泛起更深的黑气,如波涛般在眼白中翻滚——究竟是压制住了,还是压制不住,他倏地抬起右手来,裹着疾劲力道而去!
而后就听得轰然一声巨响,这一股力的尽头之处,可怜山头去了半边。
呼出一口浊气,黑气自眼眶中尽数退却,露出半点血色不带的白色来。
他掂着手中原本该是数颗,却被生“捏”成了一颗的圆丹——分明不是不能就这么吸收了——他却还是在紧盯住片刻后,收了起来。
不放长线,怎么钓大鱼?
不知该说不幸,还是幸。
不幸在于,如最先猜想那般,帕子上血气淡薄到恐难找到其主人所在,而事实也正如预想般,谈容耗费巨大心力,几近掏空金丹,也不过就是得知了帕子主人应尚身处都城之内这一点。
尚留有生机或许已是最大的希望。
而幸之一字在于,即便又一次勉强自己,也还是免了受金丹破损之痛折磨。除却有些乏力,并无其他不适。
沈妙如眼含担忧看她一眼,也看不出不对劲来,道,“但不管怎么说,没死便已是万幸了。对于她的家人来说也算有个盼头。”
谈容体会不到亲情,但并非不知道亲情,从善如流“嗯”了一声,却没流露出太多欣慰来。
——她还是太弱了。比起与人感同身受那点对于她来说过于淡薄的亲情,她所感受到的更为深刻的只有这一点。
她在山下从未有过家。
除了朝不保夕,流浪,脏饿冷臭,暴力……平凡人的日子并没有给她留下过美好的回忆。即便是捡了她回去的乞丐,也并非待她如己出……他不过看她给人丢在路边几次路过也不见咽气,感慨于她生命力顽强,才恻隐心起,捡了她。他不喜欢她,也并没有狭义范畴上保护过她。
饿不死——就行了。
在被人拳脚相加的那段日子里,能保护她的,从来只有她自己。
乞丐因为惹了惹不起的人,被拳打脚踢后重伤不愈死在破庙里的时候,也是自己用那时才豆丁点大的手挖的坑,是自己拽着他推进去埋好的。然后,她就彻彻底底变成一个人了。在最该被人教诲的年岁里从未被人教过舐犊情深的人……即便是往后长大了,也很难再去懂了。
从未体会过的东西要怎么明白?
就像在遇到师父之前,她甚至都不明白,人需要有姓名这一事实。
即便后来有闻岓引导教育,许多事情,许多习惯,早被刻在了骨子,再难改变。比起“血缘”这种她所无法理解的联系,她更相信直觉上看着顺眼的、欢喜的——至少不能是厌恶。
沈妙如、泰勤、秦尘修不正是如此?看着不讨厌,相处起来不抗拒,所以才能接受他们一直在身边。
也不知……师父现在在做什么?
只是一着不慎,莫名一下跑歪了脑子里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