乎无法满足于,此等模棱两可、暧昧不明的回答,“上仙可有心爱之人?”她突然这样发问。
没有——谈容听了便下意识张开嘴。
这有什么好难回答的?自然是没有。
情啊,爱的,有什么意思?
可什么阻挡住了,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
识沂也看着她,谁又知道他想的是什么呢……
“若换做是您,所爱之人将死于眼前,您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吗?”她问,“或者,若是您身陷泥淖,他为您做了一些错事——别人都觉得他该死,您也觉得他该死吗?”
谈容眉头一下拧在了一起,这提问着实令她伤神,还有不解。
她没有可这样对待的人,要怎么去感同身受?
“唯独您,不该,不是吗?”皇后说,“我知道天下不容妖,既然是我犯了错,要我死,那就死。我不会有半句怨言,可他到底是……不该受罪的。”
谈容迷茫万分。
活在世上,自然有这世上的规则。
按常人话说,邪祟妖孽都不该存于世间,就该斩尽杀绝。可……当真如此么?
谈容隐隐觉得自己不该这样想,不该想着对此人网开一面,不该心软……但束缚了手脚和心的桎梏却有逐渐松动的趋势。她所作所为,所思所想,当真就是那么不可饶恕……以至于非死不可吗?
她不该怀疑的,却还是怀疑了。
而当一丝怀疑撬松了堆垒出一座巍峨石塔的底座巨石时,便再回不了头。
“或许……也不到不可挽回的地步。”这话不经脑子,就从嘴里跑了出来。
识沂沉默着旁观,面色深沉,也让人看不透。
“上仙何出此言?”皇后惊讶反问。
谈容自知失言,眉头更是蹙地紧。
上下两瓣唇抿紧了,最后却还是松开了,“至少目前来说,你手上毕竟还没过人命。”她是并非良善,可也并非全无良知,“受点罪,偿了罪孽,往后……只要往后不再害人,不一定非得以命来偿。”
皇后脸上骤然染了光芒。
但谈容下一句话,就又给她打进现实所筑的牢笼之中——
“不过也要你能活到那天才行了。你既已成了半妖,靠着妖丹续命,就不可能再活回普通人。你不害人,妖丹就会来折磨你……迟早有一天,若不是你被折磨地真成了妖,就是……死。”
妖。死。
最终,也还是二者择其一。
她心往底下沉去,复又被黑暗包裹,沉默半晌,才嘶哑出声,“如若最后也只能落得这般下场,倒不如就坦坦荡荡死了。”也算是,给这一生写上个至少体面些的结局。
她眼中已经剩不下什么了,除却凄凉。
如秋风在其中起。
“反正早也算不上是清白身——沾惹上怨气的那一刻起,我就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我了。终此一生,也就是,如此而已。”带着些鼻音的声音在寂静空旷的大殿上尤为明显,她笑几下,“而我舍不得的也就那一人而已……罢了……罢了,就这样吧。”若能以她不值钱的,早就该死了的一条命换来他往后顺遂,便不算不值当。
——若换做是她,是她的所爱之人……她会如何做?
她会怎么做呢?
谈容魔怔了似的,从那句话起,好像就再停不进去其他话。
怎么做?这个问题,原来是这么难的么?几个字幻化成了令人心烦意乱的蚊蝇在耳边打转,任她怎么想要挥开,好像都挥不开。
这滋味儿比不得真刀真枪砍在身上,却也难熬,多想会儿都好似头疼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