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她能全身而退了,显然就是要被抓回去责罚了。能让谈容怂成这样的……该是怎样的严刑酷罚?
无人知晓。
能让她害怕的……还能有什么?
不就是害她至今都畏寒的一池潭水?
风都吹不皱的一池寒潭水,宛若死水,生袅袅白雾,终年不见散去。
静水之上未有波澜,风拂过,带着白雾走散了些,方能让见到一丝庐山真面目。唯有一片寂寂之上冒着或成团或成丝缕状的白色烟气,才赋予其一星半点的生气。
与其主人一般模样。
旁人或许不曾见过这宛若仙境的,也在虚缈峰上被深藏如桃源的池子是什么,但谈容知道。她也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是什么。
而正因为她知道,所以才更害怕。
那是小时候就深深篆刻进骨子的畏怯,时至今日也忘不了。
雾气是因寒而生,却并非只是相对于眼下炎炎时节……此处终年严寒,便是寒冬腊月、冰天雪地,也同样冒着另人肝胆生寒的冷气。
虽不结霜冰,不见水自何处来,又往何处去,但总归就是个让人怕得发抖,也恨得牙痒痒的——水池子!!!
破水池子!谈容在愤愤骂了一句。
头一回被扔进去时的惨烈,她至今不忘。鬼哭狼嚎,眼泪鼻涕都要流干净了,却根本出不来,再瑟瑟发抖,哭到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也还是只能在里头泡着……怎能忘!?
就是从那时候起,泡寒潭这事儿就成了理所当然的惩罚手段,打开了她隔三差五被扔进来受罚,顺带修炼的先河……没错,这池子还能增进修为,所以其实,也不能说闻岓就是完完全全只想让她受罚,说到底,还是为了她。
她知道。她知道,但还是一样……每次都一样,冷得要命,怕得要死。
怕冷,也怕师父。
有几年没进去过了,惧意本能地护主,不让她迈开相当艰难的第一步。
——这还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谈容么?
若有旁人在,怕不是眼珠子都得看掉出来。眼前这个胆怯的,久久下不了决心的人,是谁?
“非进去不可吗?”谈容最后再挣扎了下。
提着衣摆的两只手握地死紧,觉悟还是不够。
可还没等到答案,她先看到了前所未见的一幕。
余光里,那抹几乎可以融进这片白雾茫茫的天地中去的身影走过,缓缓入潭中,搅乱水面平静安然。
在她因震惊睁大的眼睛里映出来的,是闻岓踩着水走进寒潭的身影。
其背后青丝如瀑,随他越深入水中去就被潭水吞噬,不见浮起,只见于清澈水面下缓缓漂荡。
他背对着她,自是瞧不见此刻表情如何,可姿态淡然,在本就仿若仙境落凡尘的此地更是难以言说地……宛如谪仙。
这是她没有想到的,更不知其中缘由,“师父?”
除了第一次她入寒潭时应激反应严重,因而被师父硬按在水里不给走时,她就没见过他主动进去的样子。而此时湖水漫至他腰间,“是我未尽到管教的职责,纵容你视规矩如无物,一次次犯下错事。”声音平静到不像是他此时身处冰冷刺骨寒潭,只如寻常。
这怎么能怪师父!?
谈容不服气。但这不服气却不是为了自己。
——就算是师父,也不能说出这种等同于贬损自己的话来。她想着,就要开口,但未果,想说的话全被他紧接而来的一句“所以为师陪你”给堵住了。
……心脏,不听话地开始发慌。
慌什么?
猝不及防,莫名其妙。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