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像是什么上头了,藏不住秘密,也不等识沂给点反应,自顾自叭叭开了。
“腾霄国那会儿,临走之前,皇后问过的一句话,你可还记得?”她还望着天上,没有转过来,“她问,若换做是我,是我所爱之人身处那般境地,会如何做。”她想到了什么,自己说着,还笑了出来。
又不是什么好笑的笑话。
识沂的心猛然跳了下,鲜明无比,不容忽视。
她这身子骨都还透着寒气呢,却仿佛被这笑意笼的暖意驱散了,隔着一段距离就撩到他身上来了。
他不受控制地,下意识地,预感到了什么……有什么,他并不愿意看到的,来了。
“那时我还不太懂什么意思——啊,也不能说完全不懂,但确实,不太明白……你懂的吧?就是,就是……我没有,所以,也不清楚,该怎么回答。也没往心里去的……嗯,至少那时候是这样的。”
至少。那时候。两个词,好像就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可没想到,只是那样一句话,成了扎根在心里种子,每当我要静心下来修行……就总惹我想到……想到些莫名其妙的画面来。”
所以,她是动情了?
谁?
为何?
他想着,分明心头浮现出来猜测的……却被莫名的什么给压下去了,始终不让它自己冒出头来。
“而我在那画面中,唯一认识的人就是师父。”谈容说,“我看见师父了。”
这话带着他的心跳,蓦然往更深处,更深不见底的地方,沉了下去。
该说……果不其然吗?
识沂扭过脸去,视线从她脸上转移到夜幕之上,眼神转变地,着实不算良善。
而沉浸在情绪中的谈容似乎并未察觉到,“在那里,我看见自己成了妖,而周围,尽是要我去死的人……也是,我是妖,他们是人,他们当然希望我死。可高喊着让我去死的时候,他们看来也不像是人。”她格外平静地复述自己在梦里,在幻境里经历的心魔,“人心所向,师父挥剑杀了我……本该觉得伤心的,可转眼……就成了颠倒过来的,师父躺在我怀里死去……没有庆幸……那不是劫后余生……到那种境地,我才觉得,还不如死的是我。我怎么可能会伤害他呢?”
“妖和人,本就不两立。”他抓错了重点。
但也许,并非不是故意。
“胡说。你心里才不这样想。”她看得倒是透彻。
“你知道我怎么想的?”
谈容沉默会儿,摇头,“你怎么想的我是不知道。但有些事,你不是怎么想的,我能看出来。”
她接着说了下去,“反正在那个梦里,不是我是妖,就是师父是妖。而世人的偏见操纵着那把剑,不是他杀我,就是我杀他。但无论哪一边……我死在他剑下,还是他死在我的剑下,我都很伤心……”她像是又看见了那样可怖的画面,神色忡忡,“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但好像,是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十恶不赦的,就该以死谢罪的错事。不然,他们怎么可以用那样仇视的眼神看我?怎么就那么恨不得我死?还是说,生而为妖这件事本身,就是错?所以到最后……我还是觉得那些起哄的人才是错的,他们才是好生碍眼,才是该死……我这么想,是不是不对?”
她不好意思似的笑了一下。眼神纯粹,像是女儿家说出了羞于见人的小心思,而非……而非轻描淡写的一句血雨腥风。
“还成。”当然,识沂本身是个更残忍的。
“这话可不能让别人听去。”谈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们要是听到了,定又要说我心性不正,早晚有一天要入魔道……他们才是坏人。”她说,“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