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为她什么都不记得了,把什么都忘了……额头抵着握住了他手的那手,颓丧到好像是打了败仗……她真没用。
抬头再看到他在微末光芒下不真切的模样……这样的场景只可能是看过无数次了才会有的熟悉……可再难忘的过去她也都忘干净了,她只知道优哉游哉、狼心狗肺地过活。
是啊,这世上对她最好的,她唯一的“亲人”出事了、受伤了,她一无所觉——还能有比这更狼心狗肺的吗?
思及此,眼睛里也像是倒进去了一湖水,搅翻了昏黄灯火掩映下的夜色,波澜四起。
就这时,识沂另一只手反客为主,包住了她的手。
他是一时半会儿不好开口,可并非动不了,也并非不能开口——虽说只是这么微微动一下,也足够痛彻心扉。
但即便不动,这毒也不会放过他。
身体上的痛能忍,可总有什么是忍不了。
识沂将她手攥地死紧,眼神更是吓人,或者说,是迫切地令人心惊。
她见过他温柔的、故意捉弄人的、冷酷的……各种模样,唯独不曾见过这样的……疯狂。
热切、执着、都与仿佛上头的疯狂掺杂到一块儿,批了一层隐忍的外衣,便是有这么一副好皮相遮掩,也还是看来狰狞。
狰狞,令人心惊却……也叫人心动。
她一颗心狂跳不已,不知是为的什么——害怕……还是别的什么?
好像有什么全然在她意料之内的事情要发生了。
可她终究还是将这一切都归结于他此刻正在忍受着的,她所无法理解的,更无法感同身受的痛。没空去理会手上传来的被他在岌岌可危理智,濒临崩溃边缘之下攥地死紧的手所带来的疼痛。
她只是担心他。光这年头,就占据了几乎整个脑子。
不过是眨了下眼,蓄势已久的泪珠断了线,从眼眶中滚落,迅速就开拓两道泪痕,沿脸颊直下,滴落。
眨眼间就隐没进衣衫布料,洇出非他看不出来的昏暗之下的深色水迹。
可怜……也漂亮极了。他想。所以他才从来不在乎耍不耍手段,以及,耍什么手段……招不在高低,不在贵贱,只在,是否能助他实现目的。
这会儿,不就很有用吗?
眼泪成了助燃剂,不仅没能扑灭心头火,反将其催地更旺盛——
他用了大力气去抓着她手,但抽出来去擦拭她泪水的那手的动作却温柔非常。
掌心先是贴在她脸侧,仿佛要包裹住她半张脸似的,四指跟着占据了耳廓、脖颈。拇指的每一寸细微移动跟着眼神,极尽缠绵,一点一点拭去泪痕。
过于轻柔,致那手,都在轻微颤抖。
抑或是,因为克制。
显然,他在极力克制着什么。不论是从他眼神,还是表情,神态……随处可见根本就是有什么在被他死死压制着,仍藏着掖着,未能曝露于人前。
正是她感受到了的,却也迟迟没能敢承认了的,疯狂。
谁让他也是个疯子呢?
这双眼睛里充斥着血丝,如在夜色中觅食的野兽般能发出光来。
他想要她——
以往没有哪一个时刻能比眼前此刻更让他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