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难眠。
谈容只剩了亵衣在身上,无疑是要睡了。可精神好的很,脑袋是沾了枕头,但毫无睡意。
阖上眼皮,脑子里冒出来的却都是白天看见的那人,挥之不去。
不知是否因为夜半时分只剩下自己一人在房中,所以白天那些被暂时遗忘的就都来争先恐后占据她思绪了。
那人到底是谁?
再多的遗忘最终也就化成这一句,被无数倍放大。
她一下又睁开了眼,入睡失败,腾地起身。在杂念加身中,往窗边走去。
左右是睡不着,倒不如就吹吹夜风,散了这烦闷。
窗户一打开,夜风便扑面而来,蜂拥而至,无孔不入。即便是做好了心理准备,谈容也还是不免给这凉风冻得个一哆嗦。
春寒料峭,当真不是说笑的。
这下就更不要睡了,都冻清醒了。
她吐出口气来,在这以温暖著称的季节里,竟有似是白雾的东西在眼前微微散开了。
那些个在白天里都没被注意到的细节,在放大千百倍后,在夜深人静时,被一五一十摆到眼前来了。
是啊……那人到底是谁呢?
哥哥的旧相识?与他们一头的?还是……仇敌?她全然没有头绪。
思绪如撒开蹄子乱跑的野马。
难不成是同胞兄弟?
可若要这么说……她也从没听他提过还有什么亲人,而且同胞似乎也无法做到那般相似吧?
而且那个人是为了什么来的?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他能是为了什么事来的?
只是稍稍起个头,那些想不通的一处处,所有细枝末节都要被拔出萝卜带出泥,一个接一个滚落。
一件想不通的事,转眼就成了数件,越发让人搞不清楚。
睡意更是逃离到十万八千里外。
忽而风送来又一阵让人忍不住抱胸,双手摩挲在臂膀上的凉意。
还残留着着凉之后该会怎样痛苦的印象的谈容这才觉得还是不该用单衣挑衅春寒,伸手就又要将窗关回去。
可才不经意抬头看了一眼,便瞠目结舌——
惊讶到叫出声来。
“是你!”
很少有能让她这般失态的时候。
该是什么情形?或者说……什么人?
“你是……”谈容手指指向高处,就要叫出声来,可事实是她根本不知道他叫什么。于是声音连着动作都停顿了下。
而就在那方向,站在高耸老树上人不正是闻岓?
就是她白日里见过,晚上也没能忘了的闻岓……也是早被她遗忘了的,她的师父。
白衣黑发,一如既往。
但层叠白衣也不显累赘,他依旧腰身紧实挺拔,如谪仙下凡,立于似乎在树梢头上显然再张狂几分的寒风中,衣袂翩跹。
背后是硕大也清冷的缺了边儿的弯月,明暗交叠。而他神色,比月色都要清冷许多。
他看来一点儿也不亲近。谈容想。与哥哥不同。
可只是这样望着,她心里竟莫名觉得有点熟悉……只是因为这张脸吗?
否则为何乍一见面,脑子里下意识冒出来的念头既不是他如何来的?也不是他为何来?更不是警惕,而只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朦胧的眷恋。
要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住,看不清自身立场。
眼前早看惯了的景色,因为多了个人,也成了云阶月地,满盛开琪花瑶草,宛若璇霄丹台般仙境。
是老天爷听见她心中烦恼才将这人送来的?
不然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