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埃奈德地区那片枝繁叶茂的大森林。罗迷莫斯同样知道这件事,乌鸦们都是些聒噪的话痨,乐于将中土各地大大小小的事分享给她,有些的确不妨一听,另一些则实在是些鸡毛蒜皮的无聊小事,而努曼诺尔人来到中土大肆伐木的事,也被罗迷莫斯归类到了与自己不相干的那一类事中,一来是因为努曼诺尔人那时主要还是在沿海附近活动,距离罗迷莫斯这里尚有一段距离;二来罗迷莫斯错误地估计了这件事的后果,砍树不是很正常的事嘛,精灵和矮人也会砍树来烧柴或建筑房屋之类的,过几年林子自己就长回来了。
然而人类的胃口显然要比精灵和矮人大的多了,他们毫不客气风卷残云地将埃奈德地区最外围的整片林区砍伐殆尽,连未成年的小树苗都没放过。短短几十年,这片从太阳升起时就开始缓慢生长了千年,本和法贡一样古老的森林就这样消失了,只留下一片光秃秃的旱地。事已至此,罗迷莫斯依然没有插手,她还是觉得这和她没什么关系,在维林诺时她和雅凡娜就不熟,来了中土和树人也没什么交情,这事儿怎么也轮不到她管。
然后就迎来了多雨的那一年,那年的夏天几乎三分之一的天数都在下雨,还不是淅淅沥沥绵绵密密的雨星,而是豆大的雨滴直直往下砸,人站在外面,不出三分钟就能从头到脚浇个透湿,偶尔还能赶上一两场瓢泼大雨,让人有一种自己置身于瀑布下的错觉。
被砍光了的那片荒地哪还经得住这样的大雨冲刷,地面表层的沙石土砾没做出什么抵抗,就混杂着雨水一起流进了附近的溪流河川中,一层层沉积在水底。
直到这时,附近森林中的人类终于感觉到今年有些不同往常,最初先是林中的河流水位明显上升,人们只当是因为今年降雨多,只觉得等过了雨季,情况慢慢就会好转了,但又过了一段时间,河里的水量上涨,水流的速度却反而变慢了,有人去查探了一下,没过几日就匆匆忙忙赶回来,脸色如土,说“不好了,下面有好几处稍微细窄点的河道都被淤泥堵住,还有些地方,下游的河床竟比上游还高”。
众人这才大惊失色,然而为时已晚,不出三天,随着又一场大雨降下,河水终于挣脱了河岸的束缚,气势汹汹地咆哮着奔涌而出,美丽宁静的村庄在一夜间变成了一片汪洋。
不幸中的万幸是,因为提前有所警觉,这场天灾(或许也是人祸)并没有带来伤亡,所有人都平安地及时逃到了地势较高处,然而这只是苦难的开始。在足足半个月风餐露宿的日子后,洪水终于渐渐退了下去,人们走下山坡,回到家中,那里已经完全不是原本的模样。所有房屋都程度不同地被受到了损坏,屋子里的家具——大多是木头造的——在水里泡了十几天,基本已经不能用了;仓库里积攒的粮食和瓜果差不多全都发霉烂掉,而田地里的尚未成熟的庄稼也不出意料的全泡了汤;牲圈里大堆大堆被淹死的猪羊尸体臭气熏天,引来了怎么轰也轰不走的大群蚊蝇。
如果说家园可以再建,庄稼可以再种,牲畜可以再养,但这元气也是需要时间才能慢慢恢复的,可是眼看着夏天就要过去,本应是丰收的秋季他们却颗粒无收,那么今年的冬天,他们要怎么捱过去呢?
一波又一波的人来向安格迪尔哭诉求助,然而就连安格迪尔此时也一筹莫展,他已经是个老头子了,平时连挺直背都很困难,再没有年轻时那样旺盛的精力与热情来鼓舞他人了,何况这也不是光靠鼓舞就能挺过去的事啊。
族长的沉默与无可奈何让族里的其他人更加消沉,他们绝望地自怨自艾道:“我们又一次被神抛弃了”。
安格迪尔吧嗒吧嗒地抽着烟,族人的这句抱怨当然是啥用也顶不上的废话,但却让他再次想起了一个人,那也可能是他们现在能顺利度过这个冬天的最后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