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士族,还是街头乞丐。 染上伤寒,上吐下泻,高烧不退。 让你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丧失所有自尊。 身上还会出现红疹,腹痛难忍,只能躺在床上不断发出哀嚎的声音,只求速死。 当年在小山村,张仲景从巫医手中救出差点被烧死的姑娘。 告诉那些村民,没有所谓的山鬼妖怪下山害人,这是病。 可如今,看着长沙郡里一个个闭上眼睛埋入黄土的人。张仲景双目怔然,胡须打结。 如果不是知道大夫必须保持洁净,张仲景可能连每日更衣的力气都没有。 “那些死了的人里。我明明看到他们的快好了!”张仲景放下药箱,在家门口的门槛上坐下,双手抱着膝盖,眼里满是血丝。 “他们有好转的!只要……只要……”张仲景怔然的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可最后又落寞的垂下两条胳膊。 “今日东口那条巷子的老太。她去年抱着中暑的孙女儿来找我看病。痊愈后,我每日出门,老太都会塞点吃的给我。有的时候是大枣,有的时候是自己做的小零嘴。” 张仲景沉默的坐在门槛上,衣裳虽然干干净净,可姜烟知道。 他的心很疲惫。 这个国家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大汉怎么就如此了呢? 百姓在病痛中折磨,上位者却还在争权夺利。 “老太说,那个小姑娘是她儿子的遗腹子。孩子的母亲难产去世了,她的儿子上了战场就再也没有回来,尸首在哪里都不知晓。她这辈子,便只有那一个孙女儿了。” 说完,张仲景再也控制不住的哭出来。 他知道,自己身为本地太守,那么多人等着他去救治。 他不该将时间花费在这些事情上。 可他承受不住了。 真的承受不住了。 那个小姑娘身体不好,染上伤寒不过两日便走了。 老太搂着小孙女的尸体几日都不肯松手,最后是她也染上了风寒,浑身没力气,这才被周围邻居分开。 如今,那位老太也走了。 “我自幼学医,从医数十年。虽说也有病人患有不治之症,最后撒手人寰。可从来没有如今这一刻让我明白,我只是大夫,不是神仙。” 张仲景站起身,擦去脸上的湿意,背着他的药箱往门外走去。 姜烟看着张仲景的背影,愈发消瘦。 风吹过的时候,她甚至可以看到他耸出的肩胛骨和脊骨。 姜烟紧咬着牙关,跟上张仲景。 也不知又过了多久,瘟疫消失了。 没有人再染上病,也有少数人痊愈了,可长沙郡外一座又一座黄土新坟像是在告诉所有人。 这场仗,他们没有赢。 张仲景疲惫不堪,在回来睡了三日后,没有同任何人说,辞官离开。 他变得沉默了。 那场伤寒,彻底击溃了少年时抱着《八十一难》在门槛上看书的张仲景。 他的身体没有患病。 可他的心,一直被困在伤寒笼罩的长沙郡内。 “这病,在两千年后很好治吧?”张仲景爬上高山,那个陪着他多年的背篓再次堆满草药。 底下是云雾翻滚,远处的山头在云雾中犹如黛色。 姜烟抬头看去,太阳从山头跃出,金光融化云雾,群山郁郁葱葱,还能看见远处的瀑布犹如玉带而下,山中还有鸟儿齐齐飞起。 是一副绝美的山水画。 “不止两千年后。”姜烟后退一步,双手合朝着张仲景弯腰作揖:“此后两千年,百姓不再因为伤寒而闻之色变。伤寒也不再是不治之症。先生,居功甚伟!是先生给了往后百姓在应对伤寒时,拥有了最强的武器!” 两千年前的张仲景没能救下长沙郡内染上风寒的百姓。 可往后的两千年,伤寒再也不会像这次一般,留下一座座新坟,带着它收割的生命,嚣张的长扬而去。 张仲景看到金色的太阳,终于欣慰的笑了起来。 “多谢!”他说着,眼泪汹涌而出。 也不知是在谢谢姜烟,让他知道自己后来耗费半生心血做的事情不是没用的。 还是在谢谢自己,一直都没有放弃。 后来,张仲景走过高山长河,在西南隐居。 将自己这么多年积累的所有从医经验和用过的药方都编撰成书。 《伤寒杂病论》 《辨伤寒》 《评病药方》 《疗妇人方》 《五藏论》 《口齿论》 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