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母亲去看病的过程中,方歆在短时间内集中体验了一下什么叫病难看病贵,什么叫三甲医院医疗挤兑,而且能深刻感受到人大代表语重心长的“医疗改革永远在路上”真的不是一句套话空话。 她的社会关系基本都在C城,虽然之前也有点想把母亲接到大城市来治病,但是今天只是坐车从伍延到章顺,方歆就发现母亲已经精疲力尽气喘吁吁了。不过章顺作为省会城市,多少也算是Y省医疗资源的高地。特别是,她还查到章顺人民医院有个很不错的妇科专家,于是便努力地找了找自己的高中朋友,挂上了人家的一个特需号。 她的高中朋友很是热情,但方歆也不好麻烦人家太多,挂好号之后就连忙催朋友去忙自己的事。候诊大厅人头攒动,她好不容易给母亲找了个位置休息,然后立刻翻出笔记本电脑放在旁边的窗台上开始做日报。 她的上司同时兼具通情达理和铁面无私两种特质,一边爽快地批了她5天年假让她赶快回家看看父母,一边又对每天的工作任务照催不误。看在她这休的是带薪假的份儿上,方歆忍了! “歆妹儿累不累呀?坐妈妈身边休息会儿吧。”母亲心疼地用余光瞟了她好几眼,往旁边挪了挪身子,给她让出了一点点位置。 方歆手指没停,继续做着自己东拼西凑的报告,随便分出了一点脑子来回应母亲的关心:“没事的妈妈。特需号估计要排队到中午,您睡一会儿吧。” 母亲看出了她忙,又于心不忍地碎碎念了起来:“唉,其实妈妈能在最后这段日子再见你一面就很知足了。来章顺又累,这个挂号费又贵,医保也报销不了多少,之后的检查不知道还要花多少钱……” “妈妈!”方歆砰的一声把电脑合上,又高声制止了母亲的抱怨,“肿瘤的性质都还没查清不能直接放弃治疗了。况且大城市医疗条件好很多,哪怕真是恶性的也会有很多种方式可以解决的。”她尽量冷静地给母亲解释这个问题,只是说着说着又不免情绪激动:“况且您得上今天这个病还不是有些人逼您做高龄产妇!真不知道他们老方家要那么多儿子做什么?也不怕九子夺嫡!” 这是6年前和父亲吵架过程中的台词了,母亲轻轻拍了拍她,又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口无遮拦。方歆这才意识到刚刚自己的声音有点大了,好像给周围一群无所事事的病人及家属提供了一个不错的吃瓜平台,她憋了口气,压低声音做了个总结:“总之,我回来这趟肯定要把您给治好。然后逼也得逼家里那俩饭来张口的人学会自力更生!” 她放完厥词便又要转过头去盯数据库了,却听母亲笑了起来,抓住了她一个把柄似的:“歆妹儿光嘴上功夫厉害,昨晚还不是把排骨压好了,今早还叮嘱你爸怎么加热呢。”方歆有点无地自容,又嘴硬了一句:“循序渐进!”母亲又了然地笑了笑,没再揭她什么老底儿了。 终于在嘈杂的背景音中做完了一份日报,方歆大功告成地合上电脑,又扶着腰伸了伸腿,忍不住发出了轻微的一声叹息。母亲大概是听到了,她急忙拍了拍她身边的一半座椅示意她坐下,方歆没再坚持,这才让自己酸痛的腰稍微放松了一点儿。 正有点放空,方歆忽然听母亲旧事重提:“歆妹儿,别生你爸爸的气,他只是不太会说话。” “哦,语文老师不会说话。真不知道他职称是怎么拿的!”方歆阴阳怪气地顶了句嘴,完全不接受父亲的洗白。但母亲又拍了她一下,阻止她去骂出什么更难听的话来:“诶,你爸怎么说都是省特级教师,别这么说。” 所以说!她现在对整个Y省都全方位绝望!方歆有点抓狂,不确定自己说出这种背叛家乡的话来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