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乌云掩月,暗淡无星。
谷雨刚过,在这永州境内,本是春荷初醒,柳絮飞落,樱桃红熟的时节。
华盏咬下唇,唇色尽数褪去。
她身边便是火把,周身却寒冷异常,只觉如坠冰窟。
她忍不住双手抱臂,手指用力扒着粗糙的衣料,才使声音不至于颤抖到说不出话:
“已经没有了。”
话音刚落,脑中成千上万只不断蚕食她意识的蚂蚁似是抓住了她这一瞬的薄弱点,变本加厉地摧残她的神经,令她头疼欲裂,眼前一花。
转瞬间,视野中火把燃起的亮光接二连三熄灭,无论是高耸的石阶,还是白衣持剑的少年们,都在华盏面前潮水般褪去,无迹可寻。
只是一眨眼,脑中得了片刻的清静,华盏似乎又被拉入到了几个时辰前,那个无比阴冷的华府中。
那活物般不断追逐着她的黑泥此时却在面前停下,翻涌而起,逐渐成型为一个个漆黑的人影。
一对夫妇并肩而立,唤道:“阿盏,过来。”
豆蔻年华的少女影子语声活泼娇俏:“姑娘,今儿天好,来放纸鸢呀。”
华盏笑了起来,应了声好刚准备过去,却忽然感觉心口一物发烫灼人。
她停下了脚步,将那物从衣襟取出。
是一张白纸,将其摊开来,只见上面写着:
“九嶷寻云闲先生,旁人不可信,切莫回头。”
华盏乍然惊醒,头上已是冒出一层冷汗。
对了,她现在正为了寻云闲先生,在九嶷山口与钟凌对峙。
华盏稳住心神,抬头冷眼看向那一道道影子,厉声道:“你们是什么邪祟,也配冒充我家人?”
嘁嘁嘁,嘁嘁嘁。
人影溃散,顷刻间,漫天似哭似笑的鬼灵叫嚎席卷而来。
华盏头疼不已,堵着了耳朵。
砰砰砰,她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真切的心脏跳动,渐渐的,脸颊上火辣辣的刺痛加深。
她已经浪费了良久,她的时间不多了。
华盏强忍住几乎要将她抽筋断神的剧烈头疼,低喝一声:
“都退下!”
随着语音落下,诡异的哭笑声在一刹停止。
华盏抬头,看到的是石阶之上神色各异的少年们。
他们有的惊诧,有的困惑,有的不耐,隐隐有窃窃私语飘入华盏耳内。
“她怎么了?”
“她在和我们说话?”
“不对吧,像是中邪了。”
“赶紧回去请个大夫吧,中邪跑来这儿干嘛,九嶷是武学名门,山上可没有什么江湖术士。”
华盏立在火把旁,听着草木燃烧的呲裂声,只觉得呼入的空气都卷着热意灼烫了喉咙,一时之间喉头干涩异常,不知如何反应。
钟凌眉头紧皱,迟疑了片刻,开口道:
“……你没事吧?”
她摇了摇头,尽量平复下来,内心又涌上了新的焦躁。
还没等华盏开口,钟凌已是冷冷开口:
“既然不是急症,还请华姑娘打道回府,我们虽是山野小地,却也可抽出人手护送。”
闻言,华盏急道:“但我确有急事寻云闲先生!”
她没等对面回话,漆黑的瞳眸直直望向钟凌:
“我知道从前我的行事有不妥之处,你素来看不惯我,诸位也并不把我当同门师兄弟。但事急从权,只论今晚,请问诸位要怎样才能放我进门,或者帮我通报云闲先生一声?”
“通报云闲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