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思间,听贺循问道:“徐二郎今日怎么在此?”
徐励听他问得随意,但是不清楚他是不是真的就随口一问,想了想斟酌着回答道:“家母与知州夫人自幼相识,阮夫人想替傅二姑娘……和凌三郎寻个同龄人解解学问,便找了我。”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说谎,但即使是说谎,他也不能将“夫子”的身份应下。
他怕傅瑶听到拆穿他,只是为了避免贺循怀疑,声音虽然压低,但似乎傅瑶还是听到了,徐励看见傅瑶看了这边一眼,咽了咽口水,继续挡住贺循的身子。
傅瑶没说什么,贺循倒是感慨:“阮夫人待阿瑶姑娘一向是关切的。”
徐励顿时沉默——贺循看人的喜好一向也是分明得很:他喜欢那些真心实意关心自己身边的人,比如唐婉,比如阮如,比如……傅瑶。
他一直在左家没走,除了要替傅瑶调理身子以外,多多少少还是喜欢左家的氛围——当初唐婉也请贺循直接在徐家住下,但他在徐家只住了几日,便找借口搬出去了。
徐励并不觉得贺循是因为左棐知州的身份所以才妥协,如今想来,大概是看不惯徐励的缘故。
所以即使替唐婉调理三年,他俩也几乎没什么往来,虽然贺循没说,但徐励多多少少还是能感觉得到的,贺循唯一一次对他释放善意,是在内里是傅瑶的“徐励”求贺循救唐婉之后。
贺循的善意自始至终对的都是傅瑶。
而如今贺循就在左家,有着替傅瑶调理身子的光明正大的理由在,他每个月都能见傅瑶好几次,而徐励以后除了两次休沐以外,并没有什么机会能见到傅瑶——月初互换的时候不算,那时候无论如何也算不得“见面”。
徐励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莫名酸溜溜的,看了看贺循正在写的东西——第一页已经写满,如今第二页也也了一半,他的字迹工整,虽然字写得小但并不难辨认。
写了这么多,不可谓是不上心,只是徐励看了看,这份禁忌食谱简直是比着傅瑶的口味来的,针对的意味似乎过浓,徐励这样一想心里便又平衡了许多,他能想象得到傅瑶看到这东西大概是会跳脚的模样,笑了笑,低声道:“替傅二姑娘看诊,挺不容易的吧。”他想到次数不多的几次见面,傅瑶都是与他对着干的……看样子就不像是个会乖乖听话的病人,贺循写的禁忌又都是傅瑶爱吃的,想来她更不愿意听话了。
“不会啊,”贺循摇头:“阿瑶姑娘虽然不爱喝药,但一直都有好好遵医嘱,比大多数病人都令人省心,阮夫人和左知州也是难得的开明的家属,并不会干涉大夫的诊断——”
贺循顿了顿,看了一眼徐励,没有继续说下去。
徐励也想起当初因为自己不信任贺循差点酿成的大祸,没心思想贺循是不是故意说这些话指桑骂槐,偏过头又看向傅瑶那边。
屋内是备着茶水点心的,徐励看过去的时候,她正偷偷拈着一枚蜜饯果子往嘴里塞,大概是怕被贺循发现,眼睛盯着这边,徐励看过去,便与她视线对上了。
许是没想到徐励突然回头,傅瑶一时之间没有回过神来,都忘了与他对着干,连手上的东西都忘了入口。
徐励有心叫贺循来看看他这个“令人省心”的、“一直都有好好遵医嘱”的“病人”是如何阳奉阴违的,然而看着傅瑶的脸尤其是她唇边的果子,声音堵在喉间发不出来——傅瑶终于回过神来,将果子塞入口中,眼睛还朝着徐励挑衅了一眼——徐励喉间动了动,将身后贺循的身子挡得严严实实的:并不想贺循看到她此时的模样。
他看着傅瑶似乎不好继续,徐励低下头,装作什么都没看到,也不打算让贺循知道——谁知凌蓟是个不省心的,居然告状:“贺大夫,我表姐她又吃甜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