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琬身姿如松柏挺拔,迎风而立,绣上金丝云纹的清亮白袍随风飘扬。
清风中,是清逸之人沾染浮华之气,姿态却是厌弃金子俗气的矜贵。
狭长鳯目扫视桂花树间的阴影处,如子夜的瞳仁看不清底蕴。
江秀雁见是他,呼吸一窒。
眼前是绿悠悠的桂花林,却浮起前世二人首次见面的漫天金黄桂花林。
她是深宫宠妃的“救命恩人”,是深宫中最有名又最卑微的梅妃。是她经不起深宫蹉跎迷失于浮华绚烂的宫城,是相识不久的他在这片桂花林予以一丝烫贴的温柔,轻轻地从深渊中拉起她。
是他点醒了她,是他给予她生存的希望,却是她没有足够勇气挣脱泥沼,推拒他的爱,睁眼看着他从天上月堕在泥泞。
李琬目光如鹰般精准盯在她身上。
薄唇轻启,说:“江婕妤。”
江秀雁心尖重重一颤。
当眼睛一眨不眨地看望不带半分尘杂墨眸时,心痛莫名。
同样的地方以不同的形式再次相现,陌生的熟悉感中不是想象的心跳如雷鼓动,是放在心上意难平的情意。
唇角微微上翘,缓缓从暗处走出。
呼吸极其轻缓,声如出谷黄莺,道:“不知太子找来所为何事?”
阳光自她背后洒落,流光映照,乌发白衣,飘逸出尘。
李琬看不清那张秀丽的脸,目光锐利落在她身上时,分明是翠绿的桂花树影,却忽觉应是细碎的金光桂花映衬。
念头来得莫名其妙,道:“母后担忧江婕妤是否安好,便命本宫看顾一二。但秦惠妃等人在隔壁牡丹亭热闹得很,不知江婕妤在这儿是何事?”
江秀雁古怪看他一眼,很快已收敛真实情绪,轻笑。
他的说话不只是不客气,就差指着她的鼻子骂她消极怠工。
是前世的她从没见过的无礼。
也好,只要一切安好。
福身,道:“妾身刚到后宫走错路罢了,有太子帮上一二实是感激。”
李琬听见她四两拨千斤的说话方式,蹙眉,看向她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探究。
见那不吃人间烟火的慧黠眼睛,让他不知那条筋出了差错,忽然不想走到人多处,想与人到处走走。
道:“江婕妤知否这片桂花林的往事?”
江秀雁目光放得极远。
只有这样视线才不停驻在他身上,也只有这样她才能不想着他话里深意。
微笑,道:“妾身与惠妃尚有约,与太子谈下去恐过了赏花之时。”
李琬不置可否地轻嗯一声,转身就走。
江秀雁望向他的背影,前世种种如浮光掠影。
桂花象征崇高的美好,也有忠贞之意。
她不知此刻的李琬何意,但前世在这片桂花林遇见他,她是在绝望的谷底之中。是他一句简单问好,在她心里种下一颗微小的种子,教晓她用爱浇灌干涸的心灵秽土。
后来李琬被秦惠妃骗入宫诬陷意图谋反,她在同一片桂花林偶遇皇帝,皇帝面对她这样的闲人时,倾诉这片桂花林的美好,如数家珍般诉说桂花林的特殊。
是帝后二人在潜邸时许下的盟誓,是得志和相爱的证明,最后却是倾轧天下的帝王要杀了与发妻王皇后唯一的嫡子。
是如泣如诉的情意,是生死契阔的许诺,也是一别经年的错过。
江秀雁如刺在喉,忍不住偷偷抬眸,再看李琬一眼。
他刚才的问话是为何故?是诉说皇帝宠爱秦惠妃,为她甘愿不再选秀,也为她再次选秀,还是诉说帝王反复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