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烛人躬身向前,奉上火烛。他便从善如流,取用她的成功。
一切,一切的一切都在这旁人无从窥探的隐秘寂静处发生,又逝去。如今将圣魂之烛真实掌握在手,然而,大公却不急于令此间业已横亘太久的寂静远逐了。
倘若将之也视作一场远远观望的戏目,同神圣集会之所献上的演绎没什么两样……那么,他自认实在不是个聒噪的看客。完全相反,唯独置身此间无人打扰,她向她进献衰亡与壮大交织之挽歌,因为他所独享,方才算真实取悦。今日步下神座下到这逼仄窖井,他领略许多新奇风景。与此同时他亦十分欣慰,自己名义上的豢宠牢牢铭记自我酷吏之名且活学活用,她时刻践行并支配将躯体一部分自由化为刑具的才干而未有令他在此看到小刀、匕首之类,无趣又浅薄工具。
你真的会选择向凡人施与、施与平凡苦痛的东西来对准自己吗?幸好,你不曾那样做。
但你好像也非常疲惫并且虚弱,远胜上回?
略施思索,大公将之归结在自己不成器的兄弟好歹勤勉比过上一位、自甘下游的姐妹,于是转而慷慨寄予她己身偶现的宽容。再一度执握起圣魂火烛,他体会到久违平静。因此,大公总算拥有了闲适心情来同她说些无关紧要的话,尽管他并不常做这样不具意义,虚掷光阴之事。
瞧瞧现下的你,多么狼狈。灰蒙眼中被掺入另一种色彩,仍无关于鲜亮而是狰狞血丝浮现。汗水滑腻,打湿了头发更令其紧贴头皮宛勾勒出髑髅轮廓,我必须得说,即使是筵席上涂满油彩专职扮丑的弄臣,也远比你整洁光鲜。那萎靡的、向下坠去的气息,令你整个人都暗沉无光像衰败死去的苔藓,琳图·莱慕,你是否还记得自己初时走入圣廷的模样?不过无需向当事者提问,大公很快自行给出了答案:凡俗者之记忆短若人间王朝一瞬埃尘,你大约早已忘记。
在这里,凡人之心总是太容易迷失。但你的身体却似乎铭记,更刻之入骨。
纵使登临世上最巍峨壮丽的殿堂受赐美饰加身,你依然难改泥腥本质。无论过去多少年,面对我时你最常犯下仪容不整,藐视之罪。你的规训还远不足够。
——他本想这么说。他应当这么说。
——然而,连她当初从裹尸袋中滚落满身脏污的样子既都宽赦,时至今日,便再无追溯计较的必要了。自省来得突兀不合时宜,而他竟也真开始反省:他好像,有时候,是会对这个人放宽底线,好像这出身乡野之臣无论做出或显露何等粗俗又低俗的举动,也不值得大惊小怪……而那些冗杂琐碎规矩本也的确、完全,没什么紧要,对吗?在此无人窥探处更应如是。
大公将她由上至下仔细打量过,无数凌乱思绪浮起又沉没,也只在瞬息之间。只要不去尝试参透制烛人师门代代传系的“奇异法门”,那么,她这个人便毫无秘密可言。终于,他可以命她来为自己稍微开解,心中那小小的、大约也不是非要提起的疑惑……
“这门技艺倒比我想象得简单许多。”他说;一只手手指随意错开轻搭烛台底座,另一只手未曾探出而仍笼罩在天(和谐)衣云雾,大公执握神圣法器的姿态并不庄严端正而更有一点轻佻,于是同此时闲谈的口吻恰好相配。
在愿意且乐意展露耐心的时候,他确将恩舍下非比寻常宽和,制烛人奄奄一息仿佛重病初愈而无力立时回应,腥红大公仍好整以暇倾听而等待,未显疾声厉色。
沉滞呼吸萦绕耳旁,过了好一会儿,他方才听对方勉力支撑,娓娓道来:“神圣如您伟大如您,世上一切事物落入您眼中自然简陋无比。而且,无论是圣魂的火烛还是寻常火烛,制作流程本来也不会特别繁琐,时间亦不需太久。只不过前者要比后者多一道点化的工序,那就已经是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