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监官走后,指挥使杨彪回到座下一旁,打量了眼亲手研墨的赵释,觑空道:“臣有事要禀殿下,那个梁柜缺,其实并非无关紧要之人。” 赵释放下了墨锭,以帕拭掌,知他有话要说,点头道:“请讲。” “臣不敢当。”杨彪忙还了个礼,微躬了腰表示敬意,继续道:“这梁娘子乃是解库新人,自去了那里便热心好学,勤做笔记。她留下的笔记,正好帮了我们不少忙。殿下不放心户部之人,要我们亲自查大相国寺退出的法子,为了查清真实账目,我等翻看了她的笔记,这才觉出解库库房里东西不对,才有后面顺藤摸瓜将那些蛀虫查出来的事。还有……” “什么?”擦过手,赵释用镇纸将案桌上正准备看的公文一压,向杨彪看了眼,见他懊恼自己失言,微微一笑道:“恕你无罪,直说无妨。” 有了这话,杨彪肉眼可见地活泛了过来,重新开口道:“这小娘子,也是殿下在进京路上救下的,那时臣以为她不怀好意,抽刀吓唬了几句,还是殿下亲口命臣放了的,如今想来,还真是有缘!” 赵释眉头微皱,不觉得有缘是好事,人情牵扯麻烦透顶,他也是避无可避,才会回到东京城。 见殿下听完神色始终淡淡,杨彪收了笑,小心道:“臣僭越,她乃一介民女,怎配和殿下相提并论?” 赵释随口应了句“说了无妨”,将他遣了出去,重新执笔落字。 公堂之内,墨香弥漫,除了偶尔笔走龙蛇,一点儿声音也无,桌案后的身影笔直清正,极快地便审过一份公文。 静了没多久,敞开的门走进来个幞头紫袍内侍,他微伏腰向座上人通禀道:“殿中省奴婢见过雍王殿下,问殿下安。天气热了,太后娘娘担心司里吃食不洁净,请您忙完了就去庆寿宫进午膳,特遣奴婢过来向您说一声。” “……好。” 赵释运笔的纸上多了一点。 过了会儿,他搁下笔,向庆寿宫而去。 门外值守的杨彪忙跟上去。 到了庆寿宫,一身家常衣裳的太后娘娘坐在圆桌前,桌上摆了林林总总十来道菜,不算多,也不多山珍海味,只以摆盘精致为上。 太后娘娘一见到他,口中尽是心疼道:“释儿,你才回来多久就瘦了,定是司里事太多了,忙得你没时间好好吃饭。快坐下好好吃点东西吧。” 她年过四十的脸上几乎不见岁月痕迹,唯有两眉之间皱痕明显,似一直有什么心事压着。 赵释叫了句“娘娘”,坐在了她对面,反应平淡。 娘娘看着他这副孤左样子,有些难以亲近,但既然是母子,少不得委屈自己些,扬起笑道:“是不是那个宗家娘子不好,你不喜欢?要不要换一个可你心意的,替你照顾衣食住行,也给老身省点心?” 宫女们还在摆膳具,也有宫女送来温热巾子擦手,赵释没有马上回答,接过巾子,视线落到桌上餐食,见这些菜道道精致,却都沾了荤腥,混了牛羊肉在当中。 “她很好”,赵释神色越发冷淡了些,“娘娘费心了。但府上不必再多什么人,这样足矣。” 宫女们就在边上,一个个皮都紧了紧,更加屏声静气,不敢失职半分,免得被笑容凝在脸上的娘娘迁怒了。 娘娘正要板起脸来,像教训官家那样教训几句,但眼前这个儿子从小不在身边,她觉得隔了层什么,心里做什么都没底气,生生滞了会儿,等宫女们摆完膳具,人都出去了,身边只留下个贴身宫女,这才好了些,把刚才那些话当成了饭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