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直飞入鬓角去,又含了桃花的灼灼光华。我亦一笑,最大那朵雪莲径直飞到我手边,我一边伸手接了,一边抛个碎石子过去,月中仙子下凡的景象消失了,那张祸害苍生的脸和它主人倏尔出现在我眼前。
“这位姑娘,在下想了法子来逗你开心,你向在下丢石子作甚?”他边说边作势掸了掸衣角,即便他那一身衣裳是天丝织成,百尘不沾。
“昆仑山千年一见的雪莲就被你拿来逗姑娘开心,这浪荡子的招数去逗逗天宫里的天娥就好了,对我可没用。”我也不起身,仰头笑看他。
“诶诶诶,何为浪荡子。在下乃昆仑山西王母座下青鸟使者是也,代西王母传信,出入皆是玉山之颜面代表,岂可如此贬低在下。”他说完微微低了头,眼底竟是有无限委屈。
“哈哈哈,好了好了,若是被大鵹和少鵹看见又要说我欺负你了。”我终于忍不住笑出来,往旁边坐了坐,他灿然一笑坐过来,转头看着我,一瞬间嬉笑全无。
“丫头,你还好么?”
我两万岁那年,父王带我去觐见西王母。
阿修罗的仪队刚过了炎火山,遥遥传来一声野兽的长啸,父王笑着说:“西王母亲自来迎,好生客气。”不多会,一片巍峨的宫殿在云雾缭绕中渐渐显露,屋脊层峦叠嶂,周围绿树苍翠,仙草繁花不计其数,两只凤凰在天上盘旋清鸣,后面跟着孔雀、雉鸡及各式仙雀。数不清的衣袂飘飘的仙娥在大殿台阶下分列而站。又有一群簇拥着一位衣着斑斓的妇人立在高台。父王牵着我下了銮车沿阶而上,又一声长啸,竟像是出自那妇人口中。走得近了,父王与她互致了礼,我跪下磕了三个头,站在父王身旁,终于看清那妇人面相,一头蓬蓬乱发插着赤金花簪,皮肤黧黑,眼目粗大,四颗虎牙呲出唇外,身上裹着兽皮,披了各式鲜花藤萝,我心下大惊,忙垂了眼帘,却又看到一条豹尾从她裙里伸出拍打着地面。我往父王身后缩了缩,扭转头四处张望,瞥见一位青衣男子双目含笑看着我,见我瞧他,他挤了下眼,手指在身侧翻转,一朵莲花在指尖凭空盛放。我见那花有趣,心中骇然全消,轻轻笑了。
进了大殿安坐,西王母换装出来,竟是一位衣着华丽、肤白貌美的中年妇人,阿修罗女子以美貌艳冠天地,竟也要差上几分。她与父王闲聊两句,看向我说:“果然是花中而生的公主,小小年纪,看见老身本相竟无畏惧,当年天帝三公子也是这个年纪,第一次见老身本相,足足哭了半日。”父王拱手笑道:“西王母本相来迎实在是下神的福气。小女自小山野长大,胆子是比旁的孩子大了些。”父王顿了一顿,“即便是怕,也哭不出来。”
“嗯”西王母微微颔首若有所思,少顷又笑道:“公主如今也慢慢大了,闲时可来玉山走动走动。老身这里别的没有,桃林不少,花开之时小姑娘必是喜欢的。”又指着身边两人说道“这大鵹和少鵹是随时跟着老身的,那一位青鸟是老身信使,你若要来,直接唤他便是。”西王母左右如双生子一般的二人神色肃然,向我拱手而礼:
“大鵹。”
“少鵹。”
“参见公主。”
那位手翻莲花的男子也在旁俯下身来
“青鸟,参见公主。”
过去种种如同眼前河流早已蜿蜒而去,如今我竟无法回答他这一句。
“没什么好不好。你到凡间来做什么?”
青鸟也不追问,“你被贬到九州受罚,我早该来看看你,可西王母说是你的劫数,看也无用。”
“父王总说我不会有阿修罗的宿命,可阿修罗的宿命是什么?我的宿命又是什么?既然天帝不让我死,我就在九州好好活着,过一日算一日。西王母怕是也知道,只当把我放养在这里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