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才道:“不管谁来问,只管说令郯伤得太重,人也未醒过来,知不知道?”
责初点点头,问:“他同奶奶打过招呼了?”
“打什么招呼,他是我带大的,他想什么,我能不知道?”储老太太将帕子收起来,点着她的额头,笑了笑,说,“傻丫头,他这道行也就诓一诓你,什么事情能瞒得住我老太婆呢。”
“奶奶,我可看得清楚,他这次是故意中的那一枪,对不对?”
老太太向来多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听责初这么说,也没觉得意外,说:“要说他这次也是心急了些,做起事情来全然不顾家中老小,看我不好好收拾他。”
责初没再搭话,储老太太见她神色倦倦的,就也佯装打了个哈欠,杵起拐杖站起来说:“这个不懂事的,净晓得折腾我,老骨头了,坐不住了,上去躺着歇一歇。”
责初送老太太回房,自己也回了房间,瘫倒在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
她这一睡便睡到了晚上,晚饭时田妈没忍心吵醒她,这会儿见她醒了,立马去厨房端了热好的饭菜进来。
责初问:“奶奶吃过了吗?”
田妈说:“吃过了。”
责初“哦”了一声,接过筷子,田妈忍不住凑上来问:“小姐,我瞧着老太太脸色不大好,也不敢问,姑爷他,要不要紧?”
责初摇头说:“我不知道。”
田妈见她神色有些躲闪,以为他是担心储定池,就没再问,放下餐盘退了出去。
第二日顶荆几家报社铺天盖报道的都是储定池受伤的事,南方军政府趁机以犀利的言语对梁氏政府口诛笔伐,全国上下都一致将矛头指向了梁昭元。
田妈买菜回来,篮子都未来得及放下,就跑到责初房里,气喘吁吁地说:“小姐今日不要去学校了,学生们都上街了,游行队伍都到东四胡同口了。”
责初想了想,说:“我没记错的话,驻日公使汤永新的宅邸就在东四胡同。”
“可不是嘛。”田妈拍着大腿说,“我在街上听到说,几个带头的学生扬言要放火烧了汤宅呢。”
责初问:“怎么闹得这么大?军警呢?”
“我买菜回来的时候听说顶荆四个大学的学生都罢了课,街上挤了好几千人呢,就那几个军警怎么拦得住。”田妈正说着,楼下来了电话,她立刻转头说,“我去接。”
责初慢悠悠地跟着走到楼梯口,扶着栏杆问:“是谁打来的?”
田妈对着听筒应了两声,放下电话着急忙慌道:“大事不好了,孔十小姐打电话来说,今天在街上见着小少爷了!”
“在严?”责初从楼梯上跑下来,“他怎么会上街?快快快,备汽车。”
田妈说:“要不要先同姑爷说一声?同高副官说一声也是好的,街上乱得很…”
“快备车!”责初大声道。
督军府门口守着的卫队长没敢拦她,但也一同跟着上了车。北川路被游行队伍堵得水泄不通,车子刚开到岔路口,司机就转过头对她说:“少夫人,学生太多了,车子开不过去。”
责初想也没想就开门下了车,卫队长赶紧跟着说:“少夫人,外面太乱了,一不小心就会伤着您,还是先回汽车上吧。”
责初顾不上理他,小跑着望人堆里钻去。学生们群情激昂,高喊着“宁肯玉碎,勿为瓦全”、“外争主权,内除国贼”的口号,队伍浩浩荡荡从各条街上汇聚,全都往东四胡同方向去。
责初原以为军警们会阻拦,没想到街边三三两两几个军警都是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既要维持秩序却又不敢对学生们下手,只能窝窝囊囊的,被迫给学生们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