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晃就过到了元宵节,老太太和孔玟艾原本说要回来过元宵,真到了日子却又说要在苏地住到正月底。
索性学校也都要开学了,责初顾不上那么多家长里短的事儿,这日正下了早课,却意料之外地在连廊上遇见了西装革履的陆关程。
“陆医生好。”责初朝他点头,又四下望了望,将手里的两本册子往胸前一抱问,“陆医生来学校办事?”
陆关程笑得满面春风,西装衣摆一挥,双手插上裤兜,和声细语地说:“我初来乍到,听着上头嘱咐来见几位校董,方便以后办事情。”
责初这才想起来储定池之前说,董徊已经委任陆关程为公共卫生部委员和顶荆四所学校的总医官,连忙点头道喜说:“恭喜陆医生了,令郯少与我夸人,却连连说陆医生是当代扁鹊。”
陆关程看着她怀里的书琢磨了一会儿,静默好久才跟回魂似的摆手说道:“奉承之言哪能听啊。”
责初跟着笑了笑不知再如何接话,连廊两边陆陆续续来了些学生,自上次那么一闹,大半学生都已熟悉她,路上碰着都会礼貌地打一声招呼,他们二人此番站在路中显得扎眼,便刚好寻了个道别的借口,刚一回头却心里记起一事,又转头急忙忙叫住陆关程说:“陆医生,陆医生请稍等。”
“陆医生。”责初快步上前,原本还有些扭捏,但见学生络绎不绝且都要同她问好,就不敢再耽误,问说,“我见令郯几次犯头疼的毛病,但他那个性子,每每都搪塞我说没什么事,陆医生与他是好友,借故想问一问,令郯他,是不是病了?”
陆关程定定地看着她,再一会儿又将目光移到栏杆处的锈迹上,嘴唇紧紧抿了一下才作若无其事地张口,反问说:“你担心他?”
责初被她问得一愣,才想许是储定池已有向他透露二人间的隔阂,但又不清楚究竟透露了多少,她且不知道这位陆医生的底,便不好在面上出什么差错,犹豫之下只能尴尬地笑了笑,拿闲谈的语气说:“那肯定是担心的,他这个人顽固,也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无恙自然是好,若是真有什么小病小害的,还请陆医生帮忙看着他一些。”
“顽固。”陆关程笑起来,一脸玩味地重复她方才说的这个词,很肯定地点头附和说,“确是顽固。”
责初觉得他话里有话,却又辨明不出什么意味,讲完自己的请求便索性装傻道:“看来是我多心了,那就不耽误陆医生了。”
虽讲已是入春了,但顶荆依旧寒天肃杀,没有一点春的影子,如寂静的冬日山林下掩藏着弱肉强食的厮杀。
日子好端端过到了廿七,责初满心盼着雨水到来,好名正言顺地回家看望父母。这日她正为赖教授预备开授的一门新课做准备,刚要拿着新书单去文科所打报告,就听外面炸开了锅似的闹起来,细听动静说是开平那边打起来了。开平离顶荆并不路远,甚至到了桓山那块儿就能听见炮火声,顶荆这块儿自然是动静大,一时间又闹的学生们不安分起来。
两边交战的军火不外乎是李常和张穹,责初有储定池相告,早不意外这场战事,只是没想到他们竟连正月都耐不住过完便匆匆忙开了火。
她听办公室里的老师们议论说,是因为张穹电开平索饷,李常不应,张穹便借口其失职率兵攻打开平。张克和储定池两边都没什么动静,李张二人打了两天不见有什么分晓,直到第三天战况突然急转直下,李常那边一夜失了势,伤亡十分惨重,连连通电储定池,望他念及旧情出手援助。储定池与李常因马场一事不睦的消息早就在新政府里传开,众人还在猜测他会不会就此袖手旁观,他要派兵开平的消息就先一步传了来。
自开平那边兵戎相见,储定池便没在家中现身,只叫高鞍来报一声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