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啦。”
周富朗矮小的身影后现出几个宽壮的肩膀,把窑门堵了个严严实实。
江瑶儿一扬头,道:“我拿玛瑙盘金钗包下的土窑,我想何时来,就何时来。”
凄冷月光打在周富朗上半张脸上,明暗交错显得这张面孔更为险恶,他油腔滑调地模仿小女子腔调:“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啊?手头这么阔绰。”
江瑶儿神色不惧,提高了调子:“我是你姑奶奶啊,周孙子!”
周富郎身后的壮丁们立刻动了动脚步,他脸上奸诈的笑容消了消,没了作弄江瑶儿的兴致,稍低头,手朝里一挥,人高马大的壮丁抬脚踏入窑门。
江瑶儿举着火折子,笑起来:“成日烧石头胚子不够乐,今个儿烧一群虎狼心肝不知能烧出个什么玩意喽!”
江瑶儿生得一张秀丽动人面孔,映照着橙红火光满脸的汗、泥,咧开的红口白齿跟吃人的厉鬼似的,响亮的笑声和颠三倒四的疯话让壮丁们迟疑地停下脚步。
这女子来路不明,深夜来白天走,披着乌黑的斗篷做着谁也不知晓的差事,越想越发寒。
周富郎皱眉,打量着江瑶儿:“烧人?”
江瑶儿弯腰,火折子照亮墙角堆满的黑火雷,她嘴角挂着神秘莫测的笑,眼底却冷若寒星:“你的狗腿子敢踏进来,咱就一块埋。”
周富郎横行霸道惯了,可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疯婆娘,一时间满肚子坏水憋不出一个屁来,只道:“姑娘,好胆色啊。”
“胆色是什么色?”江瑶儿托出孔雀蓝小盏在众人眼前一摆,“比得过这个色?”
周富郎眼睛顿时就亮了,挥手跟驱狗似的把壮丁们赶到身后,琢磨着江瑶儿手里的小盏:“好东西,只是我从未见过啊。”
琉璃摆件市价高昂,稀有的孔雀蓝更是皇家工匠专属,轻易不外传。正因这份神秘,孔雀蓝釉色随着代代王朝的覆灭而失传。
江瑶儿转着手腕,小盏也随之旋转,在火折子的光芒下泛出奇妙色泽:“望京佛塔第十二层,铺满孔雀蓝釉琉璃瓦,非显贵望族不能见,你自然是不知晓的。”
望京、佛塔,哪个词落到乡霸周富郎耳朵里都是一惊雷,他讪笑道:“姑娘大有来头啊,恕我冒昧了。您披星戴月日日来窑厂,是为了烧这个?”
现在的江瑶儿在周富郎眼里已经不仅仅是一顿美餐了,而是一只下金鸡蛋的母鸡。若江瑶儿愿意为他烧琉璃盏,何愁没有银钱入账。
江瑶儿一副倦了的样子:“是啊,辛苦得很。”
周富郎嘿笑两声,立马挪开步子给江瑶儿让路:“鄙人陋舍就在不远处,请姑娘来府上歇息片刻。”
江瑶儿借十个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进周富郎的老巢,她守着满地的黑火雷,道:“夜里去贵府叨扰有失礼数,我就不去了,但是有一事还想请周窑头帮忙。”
周富郎一改险恶嘴脸,憨态可掬道:“您说,您说。”
江瑶儿道:“我一个弱女子不懂行商,需得劳烦您为这小盏找个主人。”
周富郎眼珠子滴溜溜地转。
江瑶儿补充道:“我七你三。”
周富郎爽快应道:“这事儿就包在我周某人身上了!先不打扰,告辞!”
周富郎转身带着壮丁们离开土窑,甩着肩膀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江瑶儿在窑门口望着这伙乡霸没了影子,踹一脚地上的‘黑火雷’,叮叮咣咣碎了一摊,这些不过是她烧废的土胚罢了。
“我会让你摆在人间,而不是囚于宫殿。”江瑶儿举起小盏,摆在月亮旁边,看上去就像明月即将坠入盏中,“千年后,定有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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