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不说的也就是那么回事罢了。” “当然,我也知道,”他又道,“他从来都是最疼咱的,打从咱小时候一直到现在都是这样,所以他也没想着真问我要钱。” “可是呢,我也真是的,”讲完基本情况之后他又自我谴责道,心情自然是极为沉闷和压抑,“那个情况下,我,我确实是一分钱都掏不出来,你知道我心里是什么味吗?” “我知道,俺哥,我理解你的难处。”桂明的眼睛也跟着红了,他拍了拍哥哥的肩膀安慰道。 “我知道他根本就没打算真问我要钱,”桂卿难过得都有些受不了了,心里也是无味得很,“可是我本来就该给他点的,多少都得给点,结果我去的时候,身上也没带钱。” “俺哥,你也别太难过了,”桂明含泪劝道,“人都已经走了,过去的事就过去吧,再提也没什么意义了。” “可是我一直都觉得愧疚啊,”桂卿这话既是在说给弟弟听,更是在说给自己听,他抬起脸来看着弟弟,泪水已经止不住地流了下来,犹如下雨一般,“咱大姑夫从发现有病一直到死,我也没能出一分钱的力,尽一点心,他真是白白疼了我一场啊。” “唉,话也不能这么说,”桂明忍痛继续劝慰道,心里也不比他哥哥强多少,“只要是你的心尽到了就行,反正他这个病无论花多少钱都治不好了,所以你掏钱和不掏钱都一样。” “你像我,掏钱了又怎么样?”他又提到了自己,心中也是充满无限遗憾的,“还不是没能救活他吗?” “咱大姑夫自从转院到北埠以后,”他见哥哥低头抽泣,便又继续感叹道,“叫人省立医院的专家大夫看完,他一听说是癌症晚期了,直接就叫家里人把他拉回来,一分钱都不要花,说什么也不看了。” “唉——”桂卿叹道。 “咱大姑夫这个人,”桂明叹道,“一辈子就是这样!” “他要是早知道自己不行了,肯定也不会给我张口要钱了,”桂卿低头嘟囔道,他看起来似乎都有些魔怔了,仍然沉浸在一种无边的内疚和自责当中,同时又想起了刚一来时大姑一遍遍地描述大姑夫临死前各种情景的样子,“他一辈子都是这样,干什么事都要面子,什么事都想好,宁肯自己吃苦受累,也从来不愿意麻烦别人,不想求别人,不管什么时候还都笑眯眯的……” “唉,好人不长命啊,”桂明仰天叹道,仿佛一天之内就成熟了许多,“咱大姑夫就是个滥好脾气啊——” 两人一时无语,就蹲在那里恍恍惚惚地听了一会零零碎碎的或高或低的喇叭声,或者半天才“咚咚咚”响几下的铁炮声,和平日里看村里老人出老殡时的感受完全不一样。 桂卿觉得,今天杨树庄大姑夫的这个丧事场面和本村的唐建国死的时候差不多,都是凄凄惨惨、冷冷清清的,都是让人肝肠寸裂和痛不欲生的,都是让人无比惋惜和特别感叹的,都是让所有的旁观者从里边找不到一丝一毫的正常老殡里通常都具有的那种特殊的娱乐气息的。 中年人的死亡,是一种沉痛的死亡,也是一种难以让人接受的死亡,想想都令人感到极度的恐惧和震撼。 “俺哥,你知道吧,”过了好半天,桂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突然若有所思地问道,“就是咱在县城上高中的时候,有一回咱大姑夫开着他的那个小拖拉机给学校里送石子和沙子,他在卸完东西回去的时候,看见我在操场上打球了,他离老远就喊我。” “我抬头一看是他,穿得破破烂烂的,龇牙咧嘴地光笑,当时就觉得特别丢人,我就想装着没看见他,想赶紧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