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温以起床的动静吵醒,看到她坐在床边咳嗽 ,就着凉开水把一小把药丸咽下去。 那时候他还总是不高兴,总是告诫温以,说药吃多了不好,对肾不好,对肝也不好,小感冒一类的小毛病,注意保暖多运动锻炼身体,隔个四五天自己就能好,何必吃药。 温以每次都表面上答应得乖乖的,一转头又躲着他偷偷吃药。 她自己的免疫力不怎么好,平时运动又很费劲,生个病不吃药能折腾半个月也好不了。 她总是吃药,小时候喝那种很便宜一大袋的药,药效不怎么好,每天早中午一大碗苦药水,她自己给自己冲,生着病头晕目眩的,有时候没有热水,她自己实在没力气,就和着冷水胡乱咽下去。 时间长了她的胃也不好了,时不时地疼一疼,有时候疼得厉害,必须得吃止疼药,她就从床上爬起来,忍着疼去药店买药。 吞下止疼药以后,她在疼痛与疼痛的麻痹感中慢慢等待药效的发作。 她一般是躺在床上,仰躺着,看着天花板,天花板上有上个租客留下来的污渍,一大团黑漆漆的晕染,像是烟熏留下来的痕迹。 她觉得自己得找点什么东西来想想分散注意力,但她的生活快乐太少难过太多。 她本身不是一个消极的人,她也一直想摆脱那些消极情绪的牵绕。 于是她看着天花板上的那团污渍,开始想象它的由来,或许是一场小小的火灾,浪漫的情侣冒失地打翻了烛光晚餐的蜡烛,引起一团小小的火。 最后有惊无险,天花板染上这么一团无伤大雅的疤痕,而他们的爱情在风雨后更加坚固。 这是她在长大以后想出来的第一个故事。 她脑袋里攒着很多故事,她想过动笔写下来,但她心里有疙瘩,怎么写不下来。 年纪还不大的时候,她会动手把故事写下来,写在用完了的作业本背面,或者是攒一个月的零花钱花三四块钱买一个普通的厚本子。 她躲着人写,在午休或者下课的间隙,晚上睡觉了也会写,趴在门缝,像凿壁偷光那样,接着客厅里爸爸妈妈看电视的光,一笔一划地认真写下她脑袋里的故事。 她写了应该有一两年,一直没人发现,直到初二上学期,刚开学那一次运动会,她带着她的本子坐在树荫下写故事,远远地躲着人群。 找茬的同学故意走到她身边,放轻步子,躲在她身后悄悄看了一会儿,然后一把扯过她的本子,甩手抛给等在另一边的同伴。 夏日骄阳似火,他们在灿烂的阳光下,高声诵读温以那些幼稚的幻想。 稚嫩的笔调含着她一腔真挚的情感,他们因此嘲笑她,觉得这是她在痴心妄想,认为这是她的意淫结果。 他们把她看成小说女主,又七嘴八舌地讨论起究竟班上哪个男生是小说男主。 温以想去把本子抢回来,却被人一把推开,说这么有趣的好东西,难道不该大家一起分享吗。 后来她就什么都写不出来了,她拿着笔,总想到那些高声嘲笑,说这个小贱逼可真敢想啊,就算是小说,那么好的男生,怎么会喜欢上她这种人。 那些小小的甜甜的故事,那些深夜支撑着她不再落泪的文字,也遭受到了恶毒的非议。 她忍不住哭,躲在被子里,抱着那些废纸,那些廉价的纸张与廉价的油墨在她怀里散发着廉价的气味,她的故事也好像是廉价且可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