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县,清塘镇。 五更天未到,天色昏沉,整条长街一片漆黑,只有一家食肆早早开店迎客,门口两盏红色灯笼随风飘摇,味香斋的牌匾忽明忽暗。 更夫揣着手小跑过来,破锣往桌子上一放,摘下斗笠,抖净上面的雨水,“倒春寒,巡街怪冷的。” 跑堂端上一盘皮薄肉厚的包子,老李头饿极,拿起一个三口解决掉,见他拎着个雕花食盒站在门口,浑身僵直,只剩两颗眼珠子慌乱张望,他抹抹嘴,“你倒是挺积极的,连东西都备好了。” 跑堂声音压得极低,“不然呢!赶紧把那玩意儿送走。” 老李头不以为意地调侃道:“万一她……万一那东西今天不来,你这烧鹅岂不浪费?” 跑堂脑门渗出一层薄汗,风一吹立即打了个激灵,“浪…浪费就浪费,我…我巴不得那祖宗别来。” 清塘镇里有名的食肆除了杯莫停,就是这味香斋。一道深井烧鹅闻名天下。 鹅是养足四个月的黑棕鹅,十几种秘制香料填入鹅肚,风干后放入深井中用炭火烤香,鹅皮如红琥珀般晶莹剔透,鹅肉更是口/口/爆汁,仅靠这一道菜,味香斋生意及其兴隆。 而昨天天还麻黑,一位女子站在味香斋门口,嘴里念念有词,听不清在讲些什么。 她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天生一副好模样,跑堂出神地望着她,不禁春心荡漾。 一阵阴风吹过,半轮残月倒挂天空。 女子直勾勾盯了会儿牌匾,忽然看向跑堂,随即朱唇轻启,笑靥如花。 跑堂红着脸打开笼屉,热腾腾的白气扑面而来,他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手中的包子掉到地上滚了两遭,沾满泥泞。 春寒料峭,乍暖还寒,但凡是张嘴喘气都能呼出白雾,这女子却像是没有气儿似的,面前一片清透。 再抬眼,女子已如鬼魅一般来到他近前,“劳驾,一份深井烧鹅。” 她的声音极甜极清,如山间甘泉,沁人心脾。但对他而言,却如同勾魂索命。 跑堂连滚带爬起跑去叫起鼾声震天的大厨,二人提心吊胆侍奉了她两天,今天更是早早备好食盒,生怕她张张嘴提出堂食。 又是一阵阴风吹过,跑堂后颈冰凉,他怂肩缩脖,哆哆嗦嗦道:“喂,你你你怎么不怕?” 老李头咽下最后一口包子,“有什么好怕的,我打了十几年更,从未撞见鬼。” 跑堂疑惑道:“有没有可能是黄大仙?” 老李头闻言一乐,筷子在桌上敲敲指向街对面的符离集烧鸡铺,“她要是黄大仙,怎会不去对面,反而来你这里买烧鹅?” 他起身伸了个懒腰,“再说了,北方大旱,饿殍遍野。南方大涝,疫病横生。这年头遍地都是死人,人都能吃人,你见着什么都不稀奇。” 说罢,拿起桌上的破锣离开。 看见什么都不稀奇…… 跑堂嘴里念叨了几句,转头看见那名少女此刻正站在对面符离集的门口,擦擦口水,满眼冒光地接过堂倌递来的烧鸡,登时两腿一蹬晕了过去。 暮色愈浓,稠云掩去月色。 阴风阵阵,滚轮在山野间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少女拖着破旧推车行走在山林间,在距清塘镇三里外的一片山坡处停下。 一个衣不蔽体的小乞丐跳下车跑上山坡,迟非晚将车里的人背起来跟了上去,见他在一处开满黄色野花的地方停下,蹲下身轻声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