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那句话。 沈澈抬眼望过来,看见她的模样,端着酒杯的手微不可察地一紧,尚未喝过的合卺酒被径直搁回案上,开口时语气却极其平淡,“松开。” 熙和脸色骤然难看起来,强压着性子柔声开口:“子安,今夜是你我大婚,池妹妹这样怕是不合礼数。” 既然是在镇国公府,仆妇自然以世子的吩咐为先,当即松开了手。 衔池狠狠掐着自己掌心,理智稍稍回笼,她跪了下来行了大礼,“拜见世子、世子妃。妾只想问世子一句,得了答复便走,不敢叨扰。” “先起来。”沈澈抬手捏了捏眉心,嗓音如松间流水,半分不见被质问的慌乱,“你有什么想问的,明日再问。我都会告诉你,也不急于这一时。” 熙和身形一顿,目光怨毒地盯着跪在地上的人——世子这话的意思,是明天要去那个贱人那儿? 等等,她身上嫁衣的纹样……熙和低头看了自己的婚服一眼,确是世子妃的服制,可除此以外,也没有旁的了。而那贱人衣裳上的纹样,似乎是出自沈澈之手——旁人兴许不知,可她多年来藏了许多沈澈的画,他的笔触,她实在太熟悉了。 她嫁衣上的纹样,竟然都是沈澈亲手勾画! 衔池没有起身,只是跪直了身子,望着红纱后头的那个人,轻声问他:“旁的我都不问,我只问一句,我娘她……还在么?” 龙凤红烛柔和光晕下,她像是只落幕后快要被遗弃的木偶,傀儡师用绷得过紧的细线吊住她的躯壳,岌岌可危。 随着后头沉吟片刻后叹息一般道出的“不在了”,她眼中最后的光亮顷刻熄灭。 泪珠这一刻才从眼眶滚落出去,她却没哭出声,还算沉静地又叩了一回首,起身退了出去。 夜风寒凉,她身上那件披风在来的路上跑掉了,现下冷得很。 衔池抱住自己的胳膊,漫无目的地走在国公府。 她突然不知道自己为何在这儿。 她和沈澈认识时,才不过六岁。她从水中救回了来江南求医问药的国公世子,自此当了两年玩伴。 沈澈先天体弱,那年生了一场大病,云游的方士说他的机缘在江南,过了那道坎儿便能好全。两年过去,他当真好全了,也就回了京城。 再见面时,便是她被接回京,池家打算将她送去东宫。临去的前一天,沈澈来找她,宽慰了她很久,最后摸了摸她头顶,笑着同她说,要她自己小心,他会等她回来,回来后,万事有他。 娘的病全仰仗池家,衔池乖顺得很,依着他们的命令做事。大多数时候,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是棋子,随着执棋人的心思调动,而那心思究竟是什么,一枚棋子而已,怎么配知道? 她曾以为,沈澈是她的退路,是她为数不多能够相信的人。 她竟然天真地以为,即便沈澈站在池家的同一边,可他不一样,他不像他们一样,挟制她瞒着她利用她。 是她忘了,沈澈的表兄便是如今正如日中天的二皇子,倘若时局是盘变幻莫测的棋局,沈澈定当是坐在高处的好棋手。 只是他们要她做的事都结束了,他为何还要瞒着她娘的死讯,让她心甘情愿进了国公府?她还有什么地方,能为他所用? 熙和攥紧了身侧织金祥云纹的床幔,剧烈起伏的情绪让她险些劈坏了精心保养的指甲。 那贱人来闹,打断了合卺酒,她走后,沈澈连合卺酒都未喝,便去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