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不知,但大司乐,裴先生他们都看在眼里,韩湫满腹经纶,心怀天下,多年来寒窗苦读,千方百计以文章诗词铺路叩门,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步入朝堂,实现治国为民、匡扶社稷的抱负。若其空有治国之才,却不能走上仕途,一展抱负,不仅辜负了多年来栽培他的先生们,对他来说更是与死无异。”
“我也有一言,不知师兄愿不愿听。师兄请起——”
纪无繁哭得满脸泪痕,但好歹擦擦眼泪起了身。
我:“纪师兄说韩师兄满腹经纶,有治国谋政之才,或许属实。至于说他心怀天下,志愿治国为民,纪师兄可知这天下不光强者,还有弱者,不光上位者,还有下位小民,天下万民中男人占去一半,却还有女人的一半。韩师兄轻贱女子,牵连无辜,欺凌弱者,还说什么心怀天下,难道他心里念的就是那男人的一半天下?还是位高权重者翻云覆雨的那一半天下?
“何况胸中文墨,才干作为,本是人手中的器。若御器的人没有仁爱之心,祈祷百姓丰足,天下安定的鼎也能变成搜刮民脂民膏、杀人不见血的刀。韩师兄嘴上说着‘治国为民’,心里想的就当真是这天下的民吗?还是为了实现自己弄权夺位,凌驾他人的狼子野心?”
纪无繁听完这话怔了半晌:“不,我了解他。”
“既然纪师兄如此执迷不悟,我正好有韩师兄质问过我的这么一段话拿来问你。——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纪师兄既然这么了解韩师兄,又对他的所作所为毫不介意,却不知师兄是只当他是表面朋友,所以不介意呢,还是心里当真认可他的行为,和他是一丘之貉。又或是师兄只是在装聋作哑,不敢去介意。看纪师兄今日的情形,恐怕是后两者,却不知是哪一种。”
纪无繁屈辱地低着头,沉默片刻,又落下泪来:“事到如今,千错万错都是韩湫的错。只望师妹念在同门一场,高抬贵手,放他一条生路。若是师妹愿意,我会说服韩家登门提亲,以全师妹名声。”
这话于纪无繁来说恐怕是委曲求全,无奈之举,于我,却是当头一棒,把我发自肺腑的这字字句句都变成了一场笑话。
我无奈地摇摇头,道:“纪师兄可知,师兄今日所言,对玉错而言句句都是寒兵利剑。我以为,纪师兄出身微末,又是被宋昀先生赏识才有了扬名安身的机会,和韩湫这类不恤下民的膏粱纨绔之辈到底不同。当初听风宴上,也只有纪师兄拿正眼相待,所以才答应来见师兄。看来,究竟是我想错了。高看了自己一介弱女草民在师兄心中的分量。原来玉错的名声,玉错的命,玉错遭受的伤害,对你们来说根本不足为道。——师兄请回吧!带上你的画,我一个小女子恐怕无福消受。”
虽说心知纪无繁这番话不必当真,可回过身来,犹自伤心落泪一场。最可恨的是忍受了这一番毫无道理的理论,却连那幅近在眼前的画都不曾过目一眼。
应付完纪无繁,这一身的力气都被抽尽耗光了。
至于那幅画,既然纪无繁能拿到手,就说明那副画已经被标了价,再想点办法,想必拿到它也只是迟早的事。心里如此盘算着,却不敢再多虑伤神,只喝了药,回房睡了一觉方才慢慢缓过来。
醒来后,正独自在园子里舞玩那柄木剑,一个丫头就走来道:“小姐,上午纪公子走后,把这东西落下了。我们追上去还他,他不要,说这是给小姐的东西。”——还是那只细细长长的盒子,不就是那幅画!
让人立刻腾了案台,展画一瞧,果然云雾滚滚,似海浪翻腾,隐隐露出雁平山层林尽染的金秋景象,正是我记忆中的《秋暝图》。而且,这流畅从容的笔法,还有云层的形状,光影的分布……竟当真是舅舅说过的真迹才有的特点!甚至这画上并无印章落款,只有一行题字:今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