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苍舒十二岁那一年,天下尚未平定,京师周边几郡适才肃清。当今圣上正值壮年,借着气势如虹欲要匡定天下中兴国祚的势头,在京师永都开始恢复盛时大雍一朝的德政旧制。 重立太学便是其中最重要的一项。 本朝太学自太【】祖初立,广纳天下俊杰于其中,自一十二岁到二十岁皆可入内向诸位五经博士从学,五年为期。自太学而出者皆被任为郎官,于朝廷内外各府寺当中听任,学习掌理政事。 彼时朝廷高官权宦皆出身自太学,即便家有所传能于家而学治经典的世家大族也不敢小觑,皆择子弟就读。 然而战乱一起,京师陷落,太学与其余府寺也皆遭焚毁,斯文丧尽已数十年。 好在天不亡雍朝,当今圣上自边地起兵匡扶,彼时天下已呈泰定之相,只余部分纷乱州郡仍在负隅顽抗。 这时设立太学既可以将许多读书人收拢麾下,又能与好些世家大族笼络归心,圣上之意可称一妙。 故而因此,带有政治意味的重开太学也并非任何人都可就读。 一些重点被拉拢的豪强世家与军功勋贵几乎把持着此次太学招揽人才的全权。 孟苍舒当然知晓自己之所以被人常夸赞聪敏过人是因为他带着前世的记忆,不过在父亲孟宽看来,自己的儿子便是天上文曲星下凡,胜过寻常孩童千万倍不止,若不能好好栽培,简直是辜负了亡妻的魂魄与儿子的天赋,是自己万死不可饶恕的罪过。 于是他得知太学重开,便倾家置办了好些贵重礼物,剩下的银钱用作盘缠,领着儿子前往京师,去拜见上阳孟氏如今的家主孟桓。 上阳孟氏因治《公羊》之学而闻名于各世家当中,其家中子女皆以《公羊》典故命名,颇具诗礼传家之势。如今圣上看重各治学之世家,孟家在朝野间的威势也自然水涨船高,比之过往更胜一筹。 孟宽虽也是姓孟,可他和氏族辉煌的孟氏只有比较稀薄的血缘关系,但如果论亲戚,却也说得上是远亲,至少比汉昭烈帝与汉献帝的血缘还近上一些。 因是多少有攀附相求的心思,这辈子与人为善老实本分的孟宽也十分局促不安,他深知本家何必替他圆这个不存在的情分,因此若是被冷待拒绝,也是情理之中,不敢怨怼,哪怕扫地出门,本家也是无可指摘的,到时候他们打道回府再想主意便是。 如此心思,便也教育儿子孟苍舒说他们只当拼一拼试一试,莫要多思多怨。 孟苍舒本就不同意上门求见,觉得自己现在日子过得还算不错,可他见父亲如此殷切盼望,只能默从。 孟宽这一生虽是微末之流,其心爱之妻又兼早丧,他深以自己为轻哀之人,也不多有看重和过分的自尊,他早知此行多有勉强,若自己遭辱驱,也是应当。 然而其一生软肋,皆在独子孟苍舒。 二人等候半日得以面见主家,果不其然遭受冷遇,孟宽自知所求不应,不愿再添麻烦,连连致歉并欲告辞,谁知出了院落,却见到自己年仅十二岁的孩子孟苍舒,被孟桓的幼弟孟高和长子孟子升捆在马后,以马鞭驱赶打骂,并呼之为讨口奴,不配姓孟。 他心痛欲碎,只求孟桓能开口说句话救下儿子,然而孟桓自内而出,却是笑道:“家中确实尚缺一马奴,孟家也有传世之学,牵马之余可让此子旁听一二,做得学问何愁不比太学。” 拒绝是情理应当,但折辱便是过了。 幸好那日座上一位与孟氏交好的荀氏族人却见孟苍舒遭辱骂和殴打却也沉静,只一味回护父亲,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