傩戏在中午唱,晌午时分,家里家外的亲戚、爱瞧热闹的丫鬟小仆们都凑来等候着,半天,却见一个青头白面的小童气喘吁吁到家来报信。 说是一行人在路上碰上了些意外,不知哪来的两伙人打起来,将路堵的死死。 细问起来,又跟这顾家有那么一二分牵连。 原来江右人告讦成习,有的贪官审理词讼只看两方钱多钱少,不看当中理长理短,碰上负气之人,群情激愤,揭挺围署,两败俱伤的算倒大霉,几年前就有个县令被逼的上吊自尽了。这一次赵家跟吴家打官司,那中间经纪人黄胖子正月里喝酒遗漏了风声,被人传出赵家贿赂县令五百两的事,吴家人将败诉的缘由都安在这上头,怒不可遏,招了族众打过去。 戏班主在路上见走也走不了,索性就爬到树上看热闹,差了个小童报信,只说来到时约莫要到申时。 顾老爷听了倒是不生气,瞧着座上的何平安,她垂着头饮茶,一言不发。 周氏本就瞧不起这个亲家,听了话,自认倒霉。 眼下家里人散去,到了傍晚重聚首在一起,彼时四周都挂了多盏彩灯珠灯羊角灯照的屋里屋外亮堂一片,台上戏只唱四出,班主带着手下人焚香叩拜神灵后方才开腔,四周锣鼓大作,鞭炮齐鸣,满眼的热闹。 丫鬟小厮们将台前挤的满满当当,厨房那头少了好多闲人,这会子该到给少爷送晚膳的时辰,厨娘将饭菜装到食盒中,因老爷有吩咐,少爷是什么样的份例表少爷就是什么样的份例,那桌上便搁着两个一样的食盒。 厨娘叫洗碗的小丫头去喊个人来,不多时,一个穿着粉白裙子的丫鬟进来,厨娘见她装扮,知道是少奶奶边上伺候的,堆上笑脸道:“姐姐现下来的正好,少爷今晚上不看戏,晚膳是单独的,这里盛好了,烦请姐姐送过去。” 七尺笑吟吟点头,说道:“那真是巧,表少爷今日也不看戏,我正好都送过去,是这桌上的吗?” 厨娘道:“都一样。” 七尺便先提了一个出门去,眼下宅子里人十之八九多在前面,她走到僻静树下,将袖里藏的药倒入了汤中,不想远处传来一声喊。 她手哆哆嗦嗦,连忙合上盖,抬眼定睛一看,是穿着鸦青色对襟袄子的六尺。 “你找我有什么事?” 六尺指了指前院,气喘吁吁道:“宝娘姐姐找你呢,让你去村里那个小木匠家里讨新拐棍,别让她等急了,你这手头事我来替你。” 两人在一处共事,七尺几乎是跟着宝娘鞍前马后,她的话比少奶奶的话还管用,果然,做贼心虚的女孩有几分犹豫。 “那个木匠家里就在村头往西走百来步的位置,家门口有个幌子,另养了一条小黑狗,你走近了就能听见狗叫。我这会子要给表少爷送晚膳,你替我去拿如何?” 六尺挑起一边的浓眉,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遍,狐疑道:“宝娘姐姐是个急性子,你不知道吗?你让我去拿,我哪知道什么东南西北,你快去快回,给人送饭又不是什么费脑子的活,我给你送过去顺便去看戏。鬼知道我刚刚占了个多好的位置,就这么没了。” 七尺还要说话,六尺不耐烦道:“给我罢,表少爷那我熟悉。” 七尺怕她看出什么名堂,到底是给她了,临走又道:“厨房里还有一个食盒要送到少爷那里,你要记得送过去。” “知道了!”六尺着急跟表少爷去看戏,满口的答应。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六尺哼了一声,拎着东西先送给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