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月明面上语气雀跃地道:“公子请讲。” 但心中却有些后悔出来了,大晚上的,夜深露重,睡觉不香吗? 谢怀宁却不管她想什么,讲起了故事:“在北地有一户依山傍水的富贵人家,家中有一八岁独子备受宠爱。有一日,八岁稚子避开下人,一个人进了后山玩乐,不曾想迷了路,还遇到一头老虎。” “老虎一见此稚子,立刻露出了尖牙利齿,意图扑上来将他吞吃入腹。好在此时有一个猎人射出三箭,一箭射中了老虎的右眼,一箭射中了老虎的前腿,一箭射中了老虎的腹部,老虎仓皇而逃,猎人将稚子送回山庄,得到了重谢。” “后来山庄之主命人搜寻后山,将所有猛兽捕杀,七天七夜过去,众侍卫带回了数头猛兽的尸体,不过在回到山庄后,一头初生的小虎从母亲的腹中爬了出来,庄主本来要命人将之射杀,但被自己的独子看到,非要留下来养作宠物。” “小虎养了几年,长成了一头成年大虎,每天可以吃掉半头牛犊。庄主忧心忡忡,想要射杀此虎,但屡屡遭到独子哭闹反对。又过了两年,天下大旱,山庄收成不好,各地也米肉稀缺,山庄内人人口粮减半,包括少主养的那头吃得最多的老虎。” “有一日到了午时,下人都不闻少主起身叫唤人服侍的声音,下人隔着门高声询问,也不见少主出声,只好请来庄主和庄主夫人。谁知门一推开,却看到床上只剩下了一副光秃秃的骨架,庄主夫人扑上去,抱着骨架哭天抢地,庄主怒极发病,当场身亡。” 故事讲完,谢怀宁转头看她:“阿月,你怎么看?” 食月:“……” 就差没把老虎换成白眼狼了。 “看来公子是介怀阿月没有表露身份。”食月挽起袖子,露出一双旧痕交错的手臂,“但对于我来说,是谁的奴隶,其实并没有多大区别,一样会做最苦最累的活,一样会吃最差最少的粮,一样会睡最破最烂的地方,一样会带着这一身永远也消不掉的旧痕,连乞丐都不如,更连猪狗都不如。” “对于你来说没有区别,但对于我来说,有。”谢怀宁的目光在她旧痕交错的手臂上轻轻扫过,便抬头望着树冠,“幼时我看书,看到有一人说,天下没有两片相似的树叶,那时我不信,便开始收藏树叶,还曾试图从同一棵树上找到两片相似的树叶,但直到现在,我也没有找到两片一模一样的叶子,就像天底下,没有一模一样的两个人。你自己仔细想想,在今夜之前,我何曾亏待于你?没有叫你做最苦最累的活,没有让你吃最差最少的粮,没有让你睡最破最烂的地方,对于你来说,这不是区别吗?” 食月心头微动,她抿了抿嘴,终是道:“此前敷衍之词,还请公子见谅。” 她双手抱拳拜了三拜,最后一拜时没有直起身。 “奴自小无父无母,从记事时便为奴,颠沛流离十数年。一年前本是细绢国的奴隶,后来细绢被东淮灭国之后,就成了东淮国的奴隶,于几日前被派遣到战场。昨夜是因腹中饥饿才偷跑出来,想着去淮水摸一串螃蟹,吃饱了再回去。没想到,竟在淮水边遇见了公子。” 谢怀宁问:“今日审讯的东淮奴隶你可识得?” “识得。”食月身子压得更低,“他是奴的弟弟。” 空气中久久沉寂,她低着头,看不到公子的神情,但公子也看不到自己的神情。 许久,他才道:“夜已深,回去了。” 食月乘势抬头:“奴有一事不明,恳请公子解惑。” “何事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