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嘉元十年春。
是日,林间风正舒,山色深青,独行无人荫处。至水穷时,见石上一黑白棋弈残局,遂欣然相解。
这是李若生与杨时琢初见时留下的随记,那时他还未封王,仅仅是位喜游山水的闲散皇子。
彼时那幅棋局,李若生琢磨了半日都未能全解。
许是他正为心无旁骛之际,又许是那树梢处倚着横枝,抱酒而憩的青衣女子被繁叶遮得严实,他丝毫未留意到此处还有一人。
“这步棋走得不错啊,很少有人留意到这里设置的暗局了。”
李若生忽闻一清越嗓音撷着风揉散,他捏着棋子,循着声音抬头看去,始才见得那女子半卧于树上笑吟吟地望着他,其手里提着的酒壶晃悠悠地于半空中摆来摆去。
那女子生得极为清丽,仿若那书中所提及之山野里不食人间烟火的精怪。
这是何人?李若生未言,而见那柔荑处捏着的拴酒绳突然松了开,那酒壶直直地朝向他头顶砸来。
“完了,我的酒。”女子抬袖捂住了嘴,甚至微阖上眼,似是不敢看他将要被砸的惨状。
饶是李若生觉得她是在心疼将碎的酒,他淡然地站起身,顷刻间已稳稳接住了酒壶。
一阵风止,女子从手指缝隙瞧着安然无恙的李若生先是一怔,旋即她笑得恣意,“公子好身手。”
随后她熟稔地从树上攀下,李若生端详她许久,“姑娘为何会攀至那高处?”
“哦,那上面风景不错。”
女子答道,又恍若无人般理了理衣裙,瞥见他仍捧着她的酒,目光亦随之落在其上。
李若生反是将拿酒的手往里缩了缩,“姑娘无端以酒袭击我,这酒,权当赔罪了。”
话毕不等她拒绝,他径自背过身离去,遥遥听着她于后怨声道:“喂!你怎么不讲道理啊?那可是我写了三天的诗才换来的特酿……全京城就这一坛……”
他那时兴极而归,恰逢六弟李若怀瞧出端倪,寻其相问。他如实答之后,李若怀纳闷道:“从前怎么不见得兄长还有这般……夺人所喜的癖好。”
李若怀斟酌了半刻措辞,李若生听罢顿了顿,亦一时不明自己的行径为何与素日里有所不同,只得胡诌,“刚有的。”
<二>
想要以这特酿的酒知晓女子的身份并不难,即便在此之前李若生对她便有了几分猜测。
一眼识穿棋局,亦善诗文,如此才女,京中唯有一人,杨时琢。
“来看一看了啊!这是杨时琢最新的画作,青山行旅图!”
一人吆喝的声音打断了行于街中的李若生的思绪,他朝着人群拥攘处探去。
便见一小贩展着一幅画,对着围看的百姓们道:“各位也都知晓,杨时琢从来不卖自己的书画之作,皆是凭心情与人以作易物。正巧,我家中曾得一先人大家手稿,前些日与杨时琢交换了这幅画。”
“别废话了,快说说多少钱!”
“就是就是,快,别卖关子了!直接开价吧!”
小贩咧嘴一笑,“一百两银子!”
一众喧嚷声里,李若生蓦地察觉攒动的人头里似有一道青衣身影掠过。
旋即他从钱袋里掏出银锭落于小贩手边,“我买了。”
话落之时,街头鸦雀无声,群人瞠目结舌地望着从容拿过画作的李若生,待他走后,其间仍有窃窃之语而来。
“这可是整整一百两银子啊……那人都不确认一下画作真假就买了?”
“指不定是哪户富贵人家的傻儿子,杨时琢再有才名,其真迹画作也不一定能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