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噩梦,同样的被噩梦折磨的痛苦。
甚至超过了奥莉菲亚感受到的痛楚。明明有着复仇的正当理由,却被悔恨和负罪感折磨——不去面对真正的仇人,只是对着无辜者发泄仇恨,这不是复仇,而是伴随仇恨诞生的另一重深渊,是吞噬无辜者的新的噩梦。
真正的仇人是谁?是战争的发起者、下令屠杀者,还是亲手举剑者?
不管是谁,都不会是此时此刻在学校中生活的这些孩子。
落日染红了窗沿,房间里变得昏暗了许多,楼下传来了学生们嬉闹的声音。艾达从床上爬了起来,坐在床沿边,看着空荡荡的对铺发呆。
赛丽娜的随身物品被拿走了,铺位上只剩下了一些书籍和杂物,艾达怔怔地望了半晌,才忽然想起中午时她说过的那句“调宿申请”。
站起身来,艾达走到赛丽娜的床边,脑海里浮现出白天被对方袭击,压倒在这里时的情景。
什么都没有。
就算身体有那种程度的接触,仍然什么都看不到。
‘有极少数人的体质特殊,对低微魔法的波动极为敏感,因此拥有了在接触冥石时直接以自身意识读取其中信息的能力,他们不仅能看到记忆的影响,还能身临其境地体验当时的情况、了解记忆主人的心理变化……’
想起那时莱莫瑞恩说的话,艾达不由自嘲地笑了笑。
他说的大部分都对,但还不够准确。并不只有接触冥石时会这样,而是接触任何“曾和记忆主人共同经历过刻骨铭心的回忆的物品”都可以做到,当然,也包括活生生的人。
在被莱莫瑞恩戳穿之前,她从来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自己的这种能力。毕竟这种力量是令人生畏的,谁会希望自己内心深处的记忆被他人窥探呢?
“好像我想看似的……”
艾达也不能自主地控制这种能力,它是被动的,在接触到记忆载体的一瞬间自动印在她脑海里,无法选择,亦无法拒绝。
自从在奥莉菲亚那儿听说了赛丽娜的身世,又从莱莫瑞恩那儿得到了些零散的信息,艾达就尝试过窥探赛丽娜的记忆。
然而什么都没有。明明应该是刻骨铭心的过往,可无论怎样的接触,都无法探寻到半点痕迹。是因为这种力量的不可控性吗?还是赛丽娜的记忆被什么保护了?
艾达想起了她手腕上那道神秘的符文圈。
“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的回忆……看不到才比较好吧?”
艾达笑了笑,退回自己的床边,仰头倒了下去。
能和父母在一起平安而幸福地生活,对我来说已是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梦想了。难道我不恨吗?哈,怎么可能……仇恨是无法消弭的,只要人还具有情感,就不可能让它凭空消失。甚至复仇也不会让它消失,消失的只是执念而已。
我的恨从未消失,只是找到了它们真正该面对的敌人而已——明明是仇恨诞生的根源,却抽身事外,冷眼旁观着复仇者们在漩涡中挣扎沉沦,向无辜者或替罪羊挥剑,催生出新的仇恨,循环往复,无休无止。多么残忍又狡猾的敌人……
我不会被它带来的惨痛回忆击垮,也不会被它散播的仇恨蒙蔽双眼。让世界满目疮痍就是复仇的终点吗?夺取更多人的幸福来填补自己的不幸就算大仇得报吗?也许对有些人来说足够了,但我要的从来不是这种复仇。
我真正的仇人,既是害死了奥莉菲亚和我家人的杀人凶手,亦是屠杀了赛丽娜北镇同胞的罪魁祸首。不是克拉迪法帝国,也不是穆里尔,不是军队,更不是平民。
我要复仇的对象从来都不是某个国家、某个人,我要消灭的,
是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