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问,“己己,你觉得阿娘是个怎样的人?” 苏己靠着身后的木墙,一条腿伸直一条腿弯曲,手肘随意的搭在膝盖上,看着懒意横生,“阿娘劫富济贫,行侠仗义,宽容无私……” “错了,”徐明知摇了摇头,打断她的话。 “阿娘其实最是自私,”她说。 苏己沉默地看着她,“……” 徐明知果然不需她发问,已自顾自的解释起来,“阿娘在上个落脚地劫富,是为了给我的宝贝攒进宫的金元宝,阿娘在这个村子里济贫,是为了走后他们能帮你处理阿娘的后事,阿娘对他们宽容,是因为不在意,阿娘行侠仗义,是因为那些人想欺负我的宝贝……” 她字字、句句,不离她的宝贝。 苏己斜支着额头,“那阿娘对我好,又是为了什么?” 徐明知筷子在空气里划了一圈,最后同视线一起落向苏己,“阿娘对你好,就是为了,你能好……” 这一句话,苏己还是破防了。 提前建造出再坚硬的铜墙铁壁,也在这句话面前溃不成军。 她待人接物,盛名在外,可到头来做的所有人都是另有目的,那目的是苏己,而她对苏己好,却只是为她好…… 苏己扶额摇头,“您不该这样。” 徐明知看着她,“怎么?” 苏己低着头,“他们说,长辈在去世前都会做一些让别人讨厌的事,是为了自己走后,晚辈们能更容易忘记他们,可您反其道而行……” 徐明知筷子戳着面前的烤鸡,正要开口,可苏己抬眸,却看到女儿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梦境在这一瞬急转直下,心中巨大的黑洞,如一张凭空张开的网。 苏己的心被朝四面八方地撕扯,仿佛最珍贵之物终于失而复得,、心中空缺终于被填补,但还来不及狂喜,便被告知其实只有时间期限的,而等你知道的时候,一切已经进入倒计时。 还来不及好好道别,就要看着活生生的人再一次、从自己眼前离开。 苏己伸出手,手指却直接从徐明知身体里穿过,再仔细看了才知,阿娘从一开始,根本看的就是别处,对面坐着另一个她,一个古装的她,而这会儿倚在木墙上的自己穿的是现代服饰,如面前的阿娘格格不入。 “阿娘……” “阿娘……” “阿娘!!” 裴家老宅的大床上,苏己猛地睁开眼。 对着高高的天花板缓了许久,她才从刚刚那种巨大的情绪中抽离。 身上有些重,是裴淮紧搂着她的手臂。 偏过脸,月光下仍能看清他睡着后分外沉静的五官轮廓,跟她儿子的睡颜如出一辙。 儿子长得更像她,但很多生活习惯、还有那些难伺候的“小毛病”,却是跟裴淮一模一样。 虽然,也挺可爱的。 她轻轻的拿走裴淮搂在她身上的手臂,起身,下床,又去往化妆台那边。 桌子上那只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显示现在时间是凌晨三点四十她收走化妆台上那几本书,没开灯,而是开门去了其他房间。 房门被打开的声音很轻,关上的声音依然很轻,而在关上的同时,大床之上的男人仍然缓缓睁开眼。 他没听到抽泣声,也没有吸鼻子的声音,只有旁边枕头上,被太太洇湿一片冰凉水渍。